第六章:金沙江对决追魂剑-灵隐寺巧解无字书

　金风送爽，雁阵横空。金沙江上急流暗涌，惊涛拍岸。江畔一侧，怪石林立，蒿草丛生，一幅萧杀之象。

　　袁遇春背剑静坐，闭目养神。应漠北怪侠‘铁掌追魂剑’欧阳坚。三年之约‘金沙论剑’。为免延迟爽信，便推迟了杭州灵隐寺之行，早早赶到金沙江。本无意争锋，这怪侠却再三相邀，推辞不掉。怪侠武学精湛，剑法卓绝，此次对决或许能从怪侠身上找到些灵感，以提升自身修为。

　　三年前的那次偶遇双方全力以赴，虽侥幸赢得了欧阳坚一招半式。但对方的‘惊鹏一剑’却始终未能参透。当时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无意破解。尤其是欧阳坚的‘五指穿柳’太过阴狠。当年自己用大力金刚掌也才勉强匹敌。三年的时间，一切都是未知。尚幸达摩剑法有所精进，金刚掌也小有所成。既便如此，今天的对决，胜败依然尚未可知。

　　想的有些心烦，袁遇春睁开眼晴，望着这滚滚江水，一时心血来潮。索性起身抽出长剑，手腕一抖，九九八十一式少林达摩剑法尽情施出。但见得叠叠剑影，飒飒生风。若游龙惊凤，流星赶月。一片剑光罩住身形，影去无踪。

　　正练得兴起，忽然倏地一道黑影闪过，悄无声息的落在袁遇春身后。袁遇春收剑，回头，四目相对。黑衣人欧阳坚手抚长须，表情冷峻，对袁遇春略一拱手。袁少侠果不爽信，君子之风。袁遇春淡淡一笑，既有盟约自当遵从，这难道不是欧阳前辈所期待的吗？

　　哈哈哈哈……欧阳坚发出一阵低沉的浅笑。老夫年逾花甲，已深感力不从心。只是心性太高，执迷于高低之争，秉性难移。这许多年游历江湖，阅人无数。也遇到过不少绝顶高手，但是如袁少侠这般坚毅坦荡者却寥寥无几。和袁少侠切磋武技受益非浅，而非老夫争强好胜，这一点还望袁少侠知悉。

　　袁遇春道:前辈意愿所至，晚辈当尽力而为，也不负前辈这几年期盼。欧阳坚微微一笑，此战之后，老夫决计退隐江湖，修心养性，不再踏入武林。袁遇春正色道:前辈所言亦是修身正道，所谓清心寡欲，无烦无忧，方才心宽体健，益寿延年。

　　看看已至午后，欧阳坚似乎有些着急，对袁遇春道:袁少侠，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袁遇春抬头看了看天色，前辈匆匆而来，我则是以逸待劳，恐有不妥。欧阳坚笑道:袁少侠也只不过早来几个时辰而已，无妨，无妨。也好！前辈请便，袁遇春也不客气，亮剑以待。

　　欧阳坚抽剑出鞘，对着袁遇春肋下斜刺一剑，似是试探。袁遇春横剑一格，顺势削向欧阳坚手腕。欧阳坚迅即收回剑势，纵身弹起一丈多高，自上而下，手中长剑以刀劈式从空中砍下。泰山压顶，力道万钧。袁遇春第一次见识欧阳坚的独门绝学‘剑中刀’刀剑互用，招中有招，取长补短，变幻莫测。这种刀剑互变极容易让对手难辩虚实，摸不清路数。袁遇春骤然一见，也有些无所适从。只好挪动身形，电闪般移开数尺。手中玄铁剑一抖，只见闪闪寒光。叠叠剑影，罩住身形。

　　欧阳坚见袁遇春只一味闪躲，以为他是故弄玄虚，所以暂缓了攻势，以逸待劳。袁遇春借此机会连防带攻，见招折招。战有七十合，袁遇春渐渐有所领悟。结合形意太极刀法，变剑式为刀式，和欧阳坚的剑法相生相克。一时间相持不下，势均力敌。

　　欧阳坚见始终分不出胜负，便虚晃一剑，变招换式。左手铁掌劈出，右手长剑横扫。一招紧随一招，势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

　　袁遇春左拦右挡，沉着应对。忽然欧阳坚收剑回拳，单掌击地，只听‘轰’的一声响，地面被掌风所击之处，陷下去半尺深。顿时一股强烈的气浪扑面而来，袁遇春猝不及防，噌噌噌……身形被逼退几步。

　　正待稳住身形，欧阳坚‘一鹤冲天’身形腾空而起。双手握剑，剑尖左右一抖，立现数十道寒芒。但见周身是剑，层层叠叠，凌空冲袁遇春劈下。袁遇春见状心下大骇，三年前的‘惊鹏一剑’很是阴柔。可眼下的‘惊鹏一剑’却有些阴狠而刚猛，招式大变，似是而非。

　　不容多想，袁遇春疾忙沉身定气稳住身形。玄铁宝剑划出一道长弧，接连几式‘太极连环削’迎着欧阳坚长剑磕上去。叮叮……哐哐……一阵碰撞火星频闪。袁遇春猛然感觉胳膊上有些疼痛，移目一看，不知何时被欧阳坚划破一条血口。胸前的衣服也被削破几处。不免暗自惊叹。

　　这欧阳坚攻势不减，用长剑缠住袁遇春的玄铁宝剑。冷不防疾伸左手，使出铁掌绝学‘五指穿柳’。真气所至，欧阳坚五指坚硬如铁，直击袁遇春胸部丹田。袁遇春手疾眼快，一招太极‘拈花指’两个指头以万钧力道夹住欧阳坚单掌。欧阳坚急抽左掌，却纹丝不动。稍一迟疑，袁遇春猛然收回‘拈花指’运六成功力，大力金刚掌中一个‘罗汉撞山’一掌击在欧阳坚前肋一侧。欧阳坚身体嘀溜溜一个旋转，被震飞出去。

　　欧阳坚见‘五指穿柳’已被袁遇春所破，更加有些急燥。不等稳住身形，长剑一挥，迸闪出万道寒光，急如星火般卷向袁遇春。袁遇春大吃一惊，这是惊鹏一剑中的第九式，也是最后一式，是同归于尽的招数。这欧阳坚太执着于高低之争了，竟抢先抛出杀手锏。

　　袁遇春疾速避开锋芒，玄铁剑直直刺入欧阳坚剑端，寻机消除这绵绵剑影。可对方的剑式始终是飘忽不定，偶尔撞到，反被磕的手臂酸麻。不经意间，袁遇春双臂之上又多了几道血口。

　　呼……一阵秋风拂过，卷起片片落叶，漫天飞舞。猛然间欧阳坚精神大振，长剑疾速一挥，万点寒光聚成一道凌厉的剑气，冲袁遇春袭来。来势之快，疾如迅雷，转瞬已至袁遇春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袁遇春急掷剑于空中，运十二成功力，双掌合十，罗汉拜佛’夹住欧阳坚剑尖。再左掌前滑数寸，用力双掌交错一扭，巨大的旋力让欧阳坚的长剑几乎脱手。与此同时，袁遇春的玄铁宝剑也从空中落下。袁遇春纵身接住宝剑，朝欧阳坚剑身全力一磕。长剑顿时脱手飞出，刷……嘣……剑尖射在江边砂岩上，剑体没入数寸。

　　欧阳坚满脸愧色，抱拳一礼，袁少侠聪慧灵敏，果敢坚毅，后生可畏。老夫老矣！已无力争锋武林！当退隐江湖，怡养天年了。袁遇春笑道，若非前辈心浮气燥，恐怕今天输的一定是在下。惊鹏一剑和五指穿柳也只是歪打正着，无意破之。依前辈武学造诣，依旧可笑傲江湖，罕逢敌手。

　　欧阳坚苦笑一下，输便是输了。老夫虽然一生高傲，但还是输的起的，袁少侠不必安慰。而今败军之将，羞与才俊为伍。告辞！说完纵身掠至剑落之处，收剑入鞘，腾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离开金沙江，袁遇春一路南行，数日后来到杭州。屡遭兵火的洗礼，昔日极度繁华的都市，也一改常态，面目全非。穿过飞来峰，来到灵隐寺前，正待进入寺门，却听得里面有打斗之声，间接着有人大喊抓贼。

　　袁遇春忙探身而入，见一名黑衣蒙面人正和两名寺僧打斗。一旁的柱子后面藏着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沙弥，正惊慌失措的喊叫着。蒙面人拳脚娴熟武艺高强，两名寺僧气喘吁吁，已明显处于下风。见寺僧力怯，蒙面人双掌格开寺僧，飞身纵起，双腿齐出。眼看双脚正要踢到寺僧，忽见一道白影闪过，两名寺僧已被带离到一丈开外。

　　见白影闪过，双脚踢空，蒙面人知道来者不善，欲溜之大吉。遂纵身向窗外一跳，想破窗而出。袁遇春见状也不追赶，手微微一抖，嗖嗖……两支袖箭旋风般弹射而出。

　　那蒙面人听得背后似有声响，就腰里抽出软剑迅疾一挡，当当两声响，袖箭被挡落在地。正待继续逃逸，袁遇春早抢步上前挡住去路。见无路可逃，蒙面人软剑一挥，宛如龙蛇之状，削向袁遇春。

　　袁遇春舞动玄铁宝剑相迎，数招后袁遇春竟未占上风，不觉有些惊奇。这蒙面人把软剑使得风雨不透。一时之间，玄铁宝剑竟无隙可乘。相反，这软剑却无孔不入，虽说力道欠佳，但轻灵刁钻，游刃有余。

　　袁遇春不想纠缠太久，玄铁宝剑疾速一挥，舞成车轮状，一片剑影挡住软剑攻势。乘其不备，一记金刚掌隔着叠叠剑影打出，砰的一声闷响，蒙面人被震翻在地。不等爬起身，玄铁宝剑已顶在了胸口上。

　　偷了寺内什么宝物，快交出来！袁遇春厉声喝问。他偷了一本书，藏在柱子后面的小弥颤声说道。什么书？好象是一本秘笈什么的。小沙弥从柱子后面走过来，在蒙面人怀里摸索一阵子，掏出一本书来，匆忙转入后院。

　　袁遇春收回宝剑，对蒙面人道:幸亏东西未被你盗走，人也未受伤。但佛门净地，慈悲为怀，我也不想为难你，你走吧！且记堂堂七尺之躯，鸡鸣狗盗不可为。蒙面人爬起身来，拱手道声多谢，纵身掠出窗外。

　　两个寺僧也近前道谢，多谢施主拔刀相助，否则东西就要被盗走。施主从何而来，路过敝寺？袁遇春道:前些时日家师受贵寺住持玄明长老之邀，来贵寺取一样东西。家师有恙不便前来，特委托在下来取，不巧途中有事耽搁，所以延误了时日。

　　敢问二位师傅，空明长老可在寺中。寺僧道，前日玄明长老应外寺相邀，宣讲佛法去了。不过，玄明长老临走时交待过:如有来客相访，必以一物相赠。待我们去问问小沙弥，才可知晓，施主稍候！袁遇春施礼道，师傅请便。

　　不多时，小沙弥捧着一件用黄布包着的东西，对袁遇春说道:此乃方丈所托，小僧须问清施主来历，才可交接，施主勿怪。袁遇春笑道，这是自然，岂能见怪。

　　家师乃是嵩山少林寺智空长老，半月前应玄明长老相邀来取一物。小沙弥道:此物便是，刚才差点被盗贼抢走，多亏施主及时赶到。看来也是缘分，该是施主的东西，总是不会弄丢的。袁遇春抱拳深施一礼，多小师傅，接过布包揣入怀中。

　　眼见得夕阳西下，小沙弥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对袁遇春道:天色将暮，施主又长途涉，可先在禅房歇宿一晚，顺便用些斋饭，将息一下身体。袁遇春拱手称谢，小沙弥把袁遇春带到一间僻静的禅房，稍稍收拾一下，对袁遇春说道:床铺简陋，施主委屈将就一夜吧！袁遇春道:无妨，有劳小师傅费心。小沙弥微微一笑，躬身退出门外。

　　稍后小沙弥送来斋饭，和一桶热水。袁遇春吃过斋饭，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顿觉周身轻松，畅快无比。

　　整理好床铺，袁遇春躺在床上，拿出小沙弥转交的物件。他事前听师父讲过，好象是一本心法秘笈。他小心翼翼的打开包在外面的黄布，果然是一本用黄草纸装订的书。袁遇春迫不急待的打开书本，见首页上写着八个苍劲有力的小草书:“一心如水，万法归宗”

　　急急的翻开第二页却是一片空白。袁遇春也没在意，又翻开第三页还是空白，袁遇春有些纳闷。一连气翻开十多页，却依然是空白。袁遇春暗想，大凡武功或心法秘笈都很精炼，少则十多页，多则几十页都能详尽概括。或许这几页要义都夹杂在这百十页书中吧！

　　袁遇春便逐页查看了一遍，可是翻完这整整一百页，也依然没看到半个字眼。难道是那盗贼调了包？可这不太可能啊，当时亲眼看见小沙弥从盗贼怀中搜出。并且除了这本书，盗贼身上再无别物。再说他也不可能提前预备调换之物啊！盗书之事应该是‘顺手牵羊’的随机之举。

　　是小沙弥吗，也不太可能！他年纪尚轻，又不会武功，要这干嘛！袁遇春越想越乱，想去问小沙弥或那两个僧寺，又觉不妥。一则深夜不便打扰，二则恐有冒昧唐突，免生笑谈。

　　这迢迢几千里奔波，难道就是来取这本无字天书吗？袁遇春恐有遗漏，又从头到尾仔细翻看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不禁叹道:无字之书，百无一用，岂非枉然！夜色渐深，加上连日奔波，袁遇春顿感身疲神困，不觉沉沉睡去。

　　恍惚之间，袁遇春南柯一梦，神游太虚。悠然来到一个去处。似是水乡泽国，但见四周白雾茫茫，虚无缥渺。偶然伫立静水之中，但见那水清明如镜，静置如冰。恰似尘外净土，虽居其上，却纤尘不染。

　　一时间袁遇春也不知不觉融入其中，心中一片澄明，脑无丝亳杂念。但觉前尘后事，如过眼云烟，影去无痕！唯见眼际/晴光万里，心中不沾一物。不觉间袁遇春进入，无欲，无贪，无恼，无嗔，无我的境界。

　　叽叽……咕咕……几声鸟叫，把袁遇春从太虚幻境拉回现实。袁遇春睁眼瞅了瞅窗外，已晨光熹微。袁遇春不愿再打扰寺里，起身收拾一番床铺，留下一锭碎银，不辞而去。

　　来到飞来峰，找了一处幽静的山洞，袁遇春又拿出那本无字天书，仔细端详着:“一心如水，万法归宗”八个苍劲小草。犹忆梦中之事，若有所思。再次翻开无字的书页，一遍又一遍的参详。猛然间“恍然大悟”:昨夜自已心中所谓的“百无一用”，不正是无字天书中的精华所在么？

　　天书百页，本是无字可用，而剑走偏锋，终让我悟其精髓。无论是功夫还是心法，要达到像天书上的无字空白。“胸无杂念，心如止水”万法万象，无须拘泥于技法上的一招一式，和心法上的一句一诀。形精则招无形，意聚则气自通。形意相通，则阴阳合和。阴阳相通，则气血相辅。阴阳气血，四象共济，无欲则刚……

　　袁遇春终于悟出无字天书之诀。遂闭目入定，提一口真气，自丹田相摧，瞬间血行周身，气通百脉。研习一遍“龙虎心经”“但见心念隐没之时，神思飘渺之间。气血刚劲，真气簇拥，功力大增。犹自又研习了一遍，方能收发自如，来去无形。

　　短短半个时辰，武学精进，更上层楼，袁遇春喜不自胜。不禁感叹道:佛法深广，无字天书虽无一言半字，却义理精奥，妙不可言！好在玄空长老一片“良苦用心”终未被我所负！袁遇春收起天书，背剑拱手，对着灵隐寺深施一礼，穿过飞来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