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覃川侧首，香取山的天气仿佛永远是柔和的。

不似那日，宫外海棠被雨风吹得七零八落，清冷的风顺着松散的袖口哧溜一下滚到肌肤。晚夏的雨天已经沁了点凉意。覃川拢好袖口，身子往里靠过去，守着冒着渺茫的雾气，感受着清香愈发浓郁。

雨里走来一位少年，眉眼沾染桃花，他走得端正，黑色瞳仁清亮无比。

他坐了下来，道：“已经沸了。”

轻飘飘的声音砸到覃川的心上。她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拎起茶壶，斟了一盏，满脸颓丧。

又失败了。

燕燕已经教了她数次，次次有事故。

这次原本还可以的。覃川哀怨望着眼前不速之客。

少年笑了：“看来是我的错了。”

覃川毫不客气且肯定得点头。

湿漉漉的少年抬起他的手腕，雨滴落到覃川指尖。少年浅啜一口道：“火就算不过也并不是一壶尚好的茶。”

覃川拉下脸，从他手里夺回茶盏道：“不知公子来此何意？”

公子笑容如山间漫天桃林，舒卷半帘：“臣迷路于此，未曾有意。”

覃川冷笑，露出圆润的白牙：“臣子敢入帝王后宫，狗胆子倒是不小。”

少年一愣，顿时明白了。龇牙必报，互相拆台呢。

覃川盯着他表情：“哪来的乡井小人，不自量力想目睹帝女芳颜。”

“在下不自量力，才只想一睹眼前人的芳颜。”少年缓缓开口，“今日瞧见，呆傻如初，甚是欣慰。”

覃川愣神间，旁边人已经起身没入雨里。

燕燕被左紫宸夸奖，笑得花枝乱颤，瞧着覃川捧着冷茶，垂头丧气。嘲笑道：“你看，我说她肯定煮不好茉莉吧。”

左紫宸宠溺笑着：“煮茶自然你是最好的。”

雨过天晴后的某一日，覃川起个大早，采了晨露，煮好了清茶。

雨中少年回头告诉她：“别贪睡，采晨露咬一盏好茶。”

以前，嗅到晨风都会想起叶尖的泪眼，连同雨里少年的脸都分外清晰。如今，她的记忆所剩无几，只记得模糊的影子，叫她采晨露煮茶。

可是晨露不是干净的，她得蒸煮成蒸气水，麻烦又累人。

而品尝她晨露茶的第一位，不是叫她采晨露的人，是左紫宸。

本色就如同剔透的晨露，内里是不干净的。

她愣了神，眼前人的笑容，桃花浪漫。

傅九云松垮坐下，边说边自顾自斟茶：“听说帝国嫡女善煮茶，煮得就是一盏清香，今日大人我倒是来得巧，可以尝一尝。”

覃川抿唇，见左紫宸只是露出温润微笑，并不想接话，才开口道：“小的哪能和帝女相提并论。”

傅九云唉声叹气:“果然还是左公子才受小川儿喜欢啊，大人我可从来都没有喝过小川儿煮的茶水呢。”

说着，还有些哀怨。

左紫宸听此言，嘴角再次勾起他那温润的笑容。

十分柔和。

“也不知道和那位帝女相比，谁的手艺更甚一筹呢？”

左紫宸轻声道:“覃川姑娘的手艺，天下无二。”

覃川垂眸，纤长的睫毛掩去情绪:“左公子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