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府丧事

另一个世界。夜幕降临的北禹国，月明星稀，凄辰萧瑟。

穿着粉色宽袖衫，绣着一簇簇紫色小花锦衣的女孩，一副可人俏丽的面孔，却眨着的没精打采的眸子，修长的睫毛随之忽闪灵动，只不过这对眸子，像极了宮森芩的。

女孩又趴在窗前，透过镂空的窗户怔怔看着外面静悄悄的庭院发呆，目光间夹杂着失落和等待。

吱吖一声，闺房屋门被推开了。一名年轻又帅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有着如同深海般湛蓝披肩的秀发，五官细致又端正，皮肤白皙，穿着一身宝石蓝白锦袍，一对黝黑深邃的黑瞳看了看无精打采的兰蕙仪便开了口。

“蕙仪，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兰蕙仪回首忧郁地盯着兰觞戬懒懒地开口问道：“爹爹，这些天我乖吗……”

兰觞戬轻抚着女儿的小脑袋，温声道：“乖，蕙仪当然乖了。”

“阿娘嘱咐蕙仪的，蕙仪已经都做到了。那阿娘什么时候才肯来接我？”

兰蕙仪抬头仰望兰觞戬，目光满是憧憬却又擒满了泪水。

兰觞戬听罢神色凝重起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口吻也冷了下来。

“蕙仪，你也不小了。就这么想到那个女人那里去，这么依赖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阿娘，爹爹！”

兰蕙仪握着兰觞戬的大手声音满是哭腔。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报告，兰大人！”

“何事？”

兰觞戬侧脸冷颜质问。

手下刚想开口，但是目光落在一旁的兰蕙仪身上，张开的嘴又迟疑了半晌，垂下了头低声道：“兰大人，是要紧事。”

兰觞戬迟疑了半秒，令手下先在门外等候，自己好说歹说了半天，才哄蕙仪入睡。随后轻轻起身小心翼翼地离开，看着门口欲言又止神色涣散的手下。

“什么要事？脸色这么难看。”

“大人，是您的夫人……夫人她。”

兰觞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一沉道：“又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做了那么过分的错事，我是万万留不得的……而且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少在我面前提到她。”

“大人，恕属下说完。您的夫人，我们已经找到了。在兰府外后山的丛林中，只是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仵作经过检验，已断定自杀的可能性占9成以上。大人，这事儿，您看……”

“现在，她的尸身现在在哪儿了？”

“我们已经把夫人安置在北柴间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

兰觞戬遣了手下下去，仰天长叹了一声，心里泛起了无尽的酸楚。

纵然她已不再被他所爱；纵然她犯下了滔天大罪;纵然她此生都可能无法被他原谅……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此时此刻，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整个人都失魂落魄。

“北柴房间，宮森芩，我兰觞戬就去为你道个别吧。此生，我对你也问心无愧了。”

兰觞戬敛下清俊的面庞呢喃着，持着摇晃的身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出厢房，却没注意到身后的闺房之门缓缓敞开来，兰蕙仪从房内走了出来，悄悄地跟在兰觞戬身后。

杂物堆满的北柴房间，死寂的宮森芩身着一身整洁的衣服躺在一张光板木床上，全身上下沾染着已经发黑干涸的血渍，胸口插着一把锋利银闪闪的细匕首，而她的双手，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他认识这把细匕首，这其中充满了两个人的回忆，也正是他交给她的信物，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和她已经再也回不去那时候的日子了。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匕首如此的刺眼，他伸出颤抖的手，牢牢握紧她僵硬冰冷的手带着匕首用力拔了出来，一股浓稠的深红血又从伤口汩汩涌出。

他坐在木床一端，捧着这把熟悉又陌生的匕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心脏近乎于停止跳动的程度之时，一声清澈的女孩声音灌入耳朵，又如另一把匕首般深深刺进了自己的内心。

“阿……娘？阿娘！”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兰蕙仪摔倒在地，大惊失色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宮森芩，眼睛像鱼般空洞又无神，一步一步爬了过来，口中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相同的字。

“阿娘，阿娘……！”

只是，再也没有声音回答她了。

兰觞戬眉宇间瞬间锁起倏然站了起来，低沉着声音命令道：“蕙仪！你应该去睡觉了！”

兰蕙仪像是没有听到般，反而握住宮森芩的手继续说道：“阿娘，你理理蕙仪好不好，你醒醒啊！你快醒啊！”

只是，宮森芩紧紧闭着双眸，浑身冰冷安静的可怕。兰蕙仪紧紧绷着自己薄唇，急的眼泪直在眼眶中打圈圈。

“蕙仪，你再不听话爹爹要罚你了。”

兰觞戬伸手抓住兰蕙仪的袖口准备拉扯她起来，她目光专注在宮森芩的伤口上。

“爹爹，阿娘到底怎么，她是不是睡着了……”

兰觞戬此时真的很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回答她，是。

但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样做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长痛不如短痛，事实无法逃避，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的。

兰觞辞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蕙仪。阿娘她没有生病也没有睡着，她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醒来了。”

他也料到了，自己说完这句话兰蕙仪会是什么样子。面部表情完全失控，眼泪终于忍不住直直从眼眶中涌出，她不停失声抽泣着。

“不可能，你骗我！我曾问过阿娘，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她笑着对我说，爹爹忙，不应该去打扰，但阿娘是会一直陪着蕙仪的。所以，一定是爹爹骗我……骗我的对不对？”

兰觞戬眼角湿润了，紧紧将兰蕙仪拥入怀中，声音也变得沙哑哽咽：“蕙仪。爹爹代替阿娘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这次相信爹爹，这次爹爹一定不会食言。”

兰蕙仪刚刚的话，再加上自己刚刚说完这句话，令他的心头更加酸楚痛苦了……这句话，这句承诺，他好像……

兰觞戬逃避开来，停住了自己的思绪，不敢再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