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那天贾凡陪小朋友出去吃饭逛街，很晚才回到酒店。桌子上摆着切好的水果，屋子里飘着淡淡的瓜果香。通常情况下的铜镯会点到为止地劝更偏爱吃人工糖分的贾凡吃点水果，而通常情况下的贾凡则会礼貌地接受对方的好意在其目光下硬塞两口了事，这时铜镯会无奈地笑，不知这副模样是怎么做那些小孩子们的大家长的，一时又会为自己的特别感到洋洋得意。其实过去也是这样的，人前滴水不漏的学霸贾凡在铜镯面前却有着这样那样的小缺点小怪癖，爱哭又嗜甜，犯懒时会恶意撒娇，偶尔还会流露出锋芒，不知道为什么，铜镯反而会觉得那样的贾凡更加值得喜爱。

许多人第一次在一个强大的人身上看到脆弱的那个瞬间，便是沦陷于迷恋的瞬间。可很多人并不知道，你看到什么，只取决于他想让你看到什么。

那天自然不能算作＂通常情况”。

贾凡在炎热的暑气里走到大汗淋漓，探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铜镯，见对方并没有问好的打算，于是便直接抓起睡衣去洗澡了。

房间的冷气开得很足，贾凡推门出来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铜镯斜倚在桌边，面无表情地发着呆，受到冷遇的水果开始打慧。

空气里漂浮着紧张而尴尬的粒子。

贾凡像是临阵的兵，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铜镯凛冽的目光劈头盖脸地迎上来，他直白地用简短的陈述句问道

铜镯你当时早就定下要走了，是不是

贾凡没有犹豫地应了声

贾凡是

这是他们第一次重提旧事，出乎意料的毫无铺垫、单刀直入。

直白的碰撞让铜镯不住冷笑，过去的诸多猜想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自我折磨，所以惊涛骇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猪油蒙了心。那时候的贾凡向来刻苦学习，除了完成学校的功课还要练琴、练唱，还要学英语，即便是去冬令营的日子每天也要抽出时间背单词，从不间断。

既然是出国上学，怎么可能是突然之间的决定，他一早就在做准备，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铜镯神情阴郁地一顿，缓了缓神，继续问道

铜镯那你为什么还跟我说你喜欢我？

铜镯说起话来风趣幽默，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却一向是个不太擅长情感交流的人，显然，贾凡告白后就一走了之对此只是雪上加霜，后来半只脚踏进了娱乐圈就干脆彻底切断了那条通道。

贾凡显然对这一点了若指掌，并不为他生硬的语气所动。

铜镯以为贾凡会伤心，至少会感到为难，结果他颇为轻快地在床上坐下，用毛巾擦起头发，然后理所当然地答道

贾凡怕你把我给忘了。

二人间多日来小心翼翼的试探被一时的气急攻心打破，少了循序渐进的引导，甚至连过去的熟悉都尚未恢复，这对于解开心结来说，实在是最糟糕的一种情况。

铜镯干脆地走到近前，破罐子破摔地骂道

铜镯贾凡，你实在太坏心眼了，你不觉得你这就是在折磨我吗？你对所有人都好，为什么就要这么对我？你一点都不愧疚吗？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贾凡进行控诉，贾凡抬起头看他，神情仿佛一只无害的小动物。

他淡淡反问道

贾凡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很痛苦吗？

铜镯气急败坏地答道

铜镯当然啊

贾凡点了点头，丢开毛巾拍了拍铜镯的手臂

贾凡那看来成效的确不错，你没把我忘了，我很满意

铜镯当即有掐死对方的冲动。他也真的差点扑了上去。

可是贾凡率先站了起来，完成了若干年前没有完成的拥抱。

他的下巴抵在铜镯的肩膀上，他湿漉漉的头发蹭得铜镯脖子侧脸满是水渍，冰凉的水珠滚进衣领划过胸膛，激得镯浑身发抖。

他们当然各自想象过这个拥抱。

是温柔与盛大的，是包含了苛责和原谅的，是话语以外的全部的沉默，是承载了义无反顾的青春期又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向残酷的成人世界。

铜镯别无选择地回抱住了他。

那一刻他很想说，如果是为了茱莉亚的话，抛弃了我也是情有可原的，换做是我说不定也会做一样的选择的。

可最终他并没有说出口。

我的心被融化又被揉碎。

更可恨的是，我现在居然依然感到心动。

他们沉溺于片刻的自我松懈，久久不肯放开这个拥抱。在贾凡怀里，铜镯是一颗酥皮坚硬内心甜香绵软的香草泡芙，是为嗜甜者所钟爱的梦幻孩童口味。贾凡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铜镯的背，最后停留在他的蝴蝶骨上。

贾凡我们唱《翅膀》好吗

他轻声提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