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好儿子

因在宫中不能携带兵器，戴媛早起只能拿着扫把充当她的刀。

阳叔同说过，无论什么情况，挥刀一日不能停。

鹤樱宫的宫人远远的瞧着，四下里都传开了：安平公主的脑子与常人不同。

通俗点讲就是：戴媛的脑子有问题。

哪家贵女会大清早在宫里拿个扫把，毫无形象、旁若无人的挥舞？

但那些宫人们不敢明说，戴媛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直言戴媛脑子不好，就是妄议皇上，是要被杀头的。

修元夕倚在一旁的树下看戴媛认真挥刀，脸上不自觉挂上笑意，此时此刻，戴媛是独属于自己的。

下朝后皇上自然收到了消息，阳叔同被叫到御书房问话：“安平练功倒是认真。”

阳叔同脸上有些欣慰的笑意：“确实，安平公主极为认真，学的也快，练功自是一日不曾懈怠。”

皇上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觉得安平聪明吗？”

阳叔同点头：“聪明也刻苦。”

皇上面色有些暗沉：“这么说她确是在故意藏拙。”

一个足够聪明的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会一样都不会，他现在可以确定，她藏拙是为了抗拒嫁入皇家。

皇上心里冷哼，这可由不得她，嫁不嫁，嫁给谁，都由他说了算。

阳叔同猜到皇上的想法，不想戴媛遭到猜忌，为她辩解道：“在军事上足够聪明，但其他的……”阳叔同斟酌了一下用词：“臣不止一次看过她写字，从她握笔姿势与下笔力度便能看出，她确实是不会。”

皇上知道阳叔同不会为戴媛造假，方才升起的火气又熄了下去：“这么说，她真是伤到了脑子，从前的事一点也记不得了？”

阳叔同道：“太医先前不是给安平公主瞧过？”

皇上点头，他问过太医，太医确实说过她伤势过重，能保一命已是万幸，以前的事记不得也属正常。

皇上不再纠结戴媛的事，反正一个小姑娘而已，跑不出他的手心，只等年岁到了，一道圣旨，她就得嫁。

“城中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阳叔同：“自布防图被确认过后，每日都有数十人从外地入城，路引都没问题，但那些人入城后都多少与一家布庄有过联系。”

皇上不自觉又去摩挲腰间的玉佩：“嗯，盯着些，镇西将军那也快准备差不多了。”

阳叔同神色间隐有担忧：“先前计划时堤坝并未出事……”

皇上摆摆手：“尽力做好万全准备，若真发了水，便借此封城，送些假消息给西域。”

阳叔同应下，这确实也是个机会，借着发水封城。外面不知道城内的情况，城内细作趁乱生事，他们便能将城内细作一网打尽。

再以细作之名传消息回西域，让阿勒泰以为自己得手，与哈迪尔斗起来，杨季再率领大军收割。

到了下午，修海东实在忍不住，借口探望慧妃，迫不及待的入宫了。

慧妃听说修海东来了，蹙眉将手中茶盏扔回案上，茶盏“哐啷”一声，冒着热气的茶水撒了出来。

玲珑挥退殿内宫人，将案上狼狈收拾好：“娘娘还是要见见，恒王入宫，皇上必然会知晓。”

慧妃也知道，她今天不见修海东，不到晚上皇上便会知道她不喜恒王。

修海东瞧她心情不好，自己心情便好了。

“母妃近来想必忧心事多，都憔悴了。”修海东随便行了个礼，殿内反正也没外人，就他们母子二人，还有一个玲珑。索性放开了，说话间带着刺，不等慧妃发话，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

慧妃瞧他这个样子心里就烦，当初怎么没早点杀了他。

“恒王自己都活不久了，还有心关心本宫？”不就是说话难听，谁不会？

修海东进来后也没人上茶和糕点，俨然一副极不待见的样子：“儿臣来看望母妃，连茶水也没有吗？”

慧妃冷冷看着修海东：“想吃茶水不必来本宫这里，你不怕本宫在茶水里下毒？”

修海东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出声：“母妃敢吗？母妃巴不得本王长命百岁，这样才能保母妃一世荣华富贵，地位尊崇。”

慧妃崩着脸，修海东说的没错，她不能再有孕，她如今只能依靠修海东。

但如同修海东了解她，她也无比了解修海东。他如今半死不活都是拜自己所赐，又岂会轻易放过自己。

如今隐而不发，不过是还没到合适的时机。

他历经生死回来后倒是学会争了，不过只要他争，就得顾及名声，他不会抖出当年被害种种，更不会弑母。

杀她，自然要用别人的手，用她的死给他奠基。

这也是慧妃心烦之处，她确认自己会被修海东算计死，但猜不到是何时，用什么理由。

这让她没有应对之策。

她只能等，等死可不好受。

修海东看着慧妃明显变差的脸色，心情又好了几分：“母妃不必担心，儿臣羽翼未丰，母妃安心享受便是。”

意思就是，等他羽翼丰满，慧妃就得立刻去死。

慧妃的心稍定，修海东没有依靠，想争权夺位岂是那么容易。

她心中确定，自己于修海东还有大用处，所以不到万全时，不会让她死。

修海东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心不想让她好过，又开口道：“只可惜，儿臣病体难支，若真到大限将至之时，以咱们母子间的情谊，儿臣绝不会丢下母妃。”

慧妃一颗心被修海东搅得七上八下，闭了闭眼狠狠搅着手中的帕子：“你可真是……好儿子！”

修海东觉得待够了，站起身嫌脏似的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所以母妃，最好日日吃斋念佛，祈求本王多活一日。”

他怎么会放过她呢？

他是她生出的孩子，自然也像她。

她的心狠自己学了个十成十，当初他一遍遍祈求她放过自己，放过身边的人的时候，她全当看不见。

现今轮到她自己了。

慧妃知道，修海东像她，十分像。

心狠。

所以也知道，求他放过自己没用，索性不去求。

但自己也没那么听话，她不会乖乖受死，既然怎么都要死，她也不会让修海东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