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棋子

一切都在慧才人的预料之中，她本来打算的是跟皇上搭上话后装晕，可谁知才见了李兴德，刚开口说话就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皇上不明所以，大步流星穿过人群便瞧见慧才人昏黄灯光中红肿着脸，双眼禁闭一身薄衣，在夜风中柔嫩的嘴唇发乌。不由得怒问：“慧才人怎这般狼狈？”

伊月宫的宫女浑身颤抖冷汗直流，祈祷着旁人别注意到她，玲珑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回道：“娘娘受了天大的冤屈，还求皇上做主！”

李兴德提醒皇上道：“长街风大，慧才人别受了风，不如先将慧才人送回璇华宫，请太医来给慧才人瞧瞧再细查此事？”

皇上稍消了些怒气，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慧才人身上，弯腰将慧才人打横抱起，上了御辇阴沉着脸对李兴德道：“将那两个宫女带回去好好问问，再派人去将皇后叫到璇华宫去，朕倒要问问她慧才人是犯了何罪！”

李兴德瞧皇上的脸色便知大事不妙，连忙带着人小跑着去办。

宫里规矩多，受罚是常有的事，若是慧才人犯了错，禁足降位都可。但掌嘴可不轻易，定要是大罪才行。在后宫，脸可是女人的命，不知是谁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将慧才人打成这样，且还跪在长街让来往宫人看着，这让慧才人以后有何颜面在后宫立足。

虽说慧才人不受宠，但好歹是恒王生母，皇上素以仁爱治国，皇后也当如此，恒王才离世不久便如此重罚，分明是欺她无人撑腰，所以也怨不得皇上动怒。

皇后正要歇下，却忽听李兴德来了，还以为皇上要来，兴冲冲的连忙让桃芸又重新给她上了妆。到正殿却见李兴德一脸焦急，皇后不明所以：“李公公有何事？”

李兴德行了礼，赔笑道：“皇上请皇后娘娘往璇华宫走一趟。”

皇后更懵了：“璇华宫？发生何事？”

李兴德往下又弯了弯腰：“慧才人跪在长街昏过去了，恰巧皇上路过……皇上便想请皇后娘娘过去，了解下情况。”

皇后心里咯噔一声，这事她一概不知，这时候请她去，分明是皇上要兴师问罪。暗自朝桃芸使了个眼色，对李兴德回道：“有劳李公公，本宫也不清楚状况，不过到底是本宫疏忽，这便同李公公前去看看慧妹妹如何了。”

桃芸会意，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头，趁李兴德不注意，招了心腹来让她速去查查慧才人在长街的事，吩咐好后连忙快步跟上，扶住皇后给了她一个眼神。

皇后心里恼火，一个才人而已，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但见了皇上还是露出温婉笑意，装作贤惠温柔。皇上倒是没给她好脸，见她行礼也只是淡淡“嗯”一声，随手一摆让她平身，转头又去看屏风后躺在床上至今未醒的慧才人。

里头太医正在为她治伤，皇上也看不着什么，只瞧着六折屏风上刺绣的梅花开得正艳，遂转回头问皇后：“说说吧，慧才人是犯了何罪？”

皇后无奈摇头：“臣妾不知。”

皇上见她确像不知的样子便不再多问，向下面跪着的玲珑说道：“你既说有冤屈，便说说是何冤屈？”

玲珑双眼含泪：“回皇上、皇后娘娘，我家娘娘虽住在璇华宫，但自恒王离世，宫里的奴才们见娘娘仍是才人，便觉得娘娘无甚大用，对娘娘百般不敬，内务府的份例也能退则推。眼瞧这天一日日的冷了，璇华宫里莫说秋装，连件披风都没见到。娘娘见奴婢多次去内务府索要无果，今日便亲自去内务府一趟，结果内务府说今年丧仪过多，物料多有缩减，所以璇华宫的份例还要再等等。娘娘便从内务府回来，谁知在长街碰见了常嫔娘娘，张口便讥讽娘娘，娘娘痛失爱子，不想与人起争端。奈何常嫔娘娘不依不饶，没来由抬手便打了娘娘一巴掌，娘娘只是询问常嫔娘娘为何出手伤人，却没想到常嫔娘娘又打了一巴掌。奴婢无用，被伊月宫众人按住，未能护主。常嫔娘娘纵使在娘娘求饶的情况下，拔下头上玉簪摔碎，说是娘娘损毁皇上御赐之物，叫宫人按住娘娘跪在碎玉上赔罪，另罚娘娘与奴婢在长街自掌嘴一百。派了宫女监看，跪到常嫔娘娘气消。”

皇后发疑，常嫔虽说看不惯慧才人，但也没必要下如此重手，这中间是否还另有隐情？

这番听得皇上恼火，他方才以为慧才人带了两个宫女，玲珑这么一说，跪在旁边不敢抬头瑟瑟发抖的必定是留下监刑的了。于是带着怒气道：“抬起头来，你说。”

那宫女吓得一抖，颤颤巍巍说道：“回、回皇上，事情并非如此，慧、慧、才人是与我家娘娘起、起、起了争、争执，那簪、簪子也是慧才人打碎……”

“皇上！”玲珑连忙打断：“此人信口雌黄，她是伊月宫的人，所言自然向着常嫔娘娘。我家娘娘位分低，怎敢僭越？今日我家娘娘所受冤屈长街上不少宫人见过，若皇上不信，大可叫今日去过长街的宫人来回话！”

玲珑说得真假参半，慧才人在伊月宫众人面前毫不掩饰惹怒常嫔，又在别的宫人路过时装做受害方，这样伊月宫仅可反驳的几个点都能被路过的宫人证词推翻。如此一来常嫔便成了以位欺人、心如蛇蝎的毒妇。而慧才人便是孤苦无依遭人欺辱的可怜人。

那宫女连忙摇头：“不是的，皇上，奴婢不敢欺君，今日之事确实怨不得常嫔娘娘！”

皇后听出来门道了，只是气常嫔实在无脑，叫人当了回棋子而不自知。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已经很难收场，将人打成这个样子，常嫔这颗棋算是废了，为今之计只有和常嫔撇清关系，别让她连累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