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松阳往事之三：红莲燃起的暴怒之芽

如果我并没有提出抄录的事就好了……

直到现在，我依然这样想着，即使我现在有如此地位……

这件事后，过了三个星期，明莲香说是由于采访任务，所以三星期前就离开了，到了那天，我突然被紧急召到连部……刚走进办公室我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连长和指导员都在，还有一个表情冷峻，身着古装，全身横肉而苍老的陌生人，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旁边两件东西显然是从公文包中拿出来的：那是一个信封和一平板，信封是拆开的，至于平板，那是被打开的，屏幕上被打开的就是那本《寂静的春天》的封面，我当时意识到坏了：不会是明莲香出了事了吧？！可接下来的情况……却让我根本没反应过来……

“你小子……就是马长空？”那人以充满敌意的眼神看着我。

“我……我是……”“马长空！这是从师部赶来调查的张主任，他有些问题要问你，你要讲实话！”

“行了，我就先问了：这封信，是你写的？”那人打断了指导员的话，同时从信封中抽出信来。我伸手去拿，但张主任没给我，仍把信拿在自己手中，一页一页翻给我看，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这封信没有留下落款……可是……”

“不！这不是我写的！”

“可这是你的字迹！”

“可我只是抄录的！我是帮别人炒的！这其实是帮那位上星期到连队来采访的《大国兵团报》记者抄的，她叫……”

平时在连队遇到什么事，我也很少为自己申辩，所有的亏都默默地吃了，所有的委屈都默默地承受，更不用说牵连别人了。但这次不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马长空！我警告你！诬陷别人会使你的问题更加严重！我们已经从明莲香那里调查清楚了，她只是受你之托把信带到呼勒浩特发出去，并不知道信的内容！”

“什么？！她……她是这么说的？！”我当时两眼一黑……根本就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写这封信，一定是受到了它的启发。”他没回答我，而是把那平板对着连长和指导员展示了一下，“这本书——《寂静的春天》，是塔拉厄斯纪元1962年在前亚米利卡联邦出版，当时在世界影响巨大。”他接着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一本书，白皮黑字，还没有订上书皮，“这是这本书的华译本，是有关部门以内参形式下发的，供批判用。

而现在，联盟上层对这本书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定性：这是一部反动的大毒草！从唯心观出发，宣扬末日世界论，借环境问题之名，为魔道的存在性寻找托辞，其实质是十分反动的！”

“可这本书也不是我的！”

“当然不是你的了，明莲香是上级指定的本书译者之一，携带这本书自然是是完全合法的，当然，她也负有保管责任……”

“责任……这一点属实如此，她当时……”

“没错！”我还没说，那肥猪突然站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然后他走到我跟前，狠狠的拽住我的衣领说到：“她不该让你趁她在劳动中不备时偷拿去看！”

“什？！我没有！你这是陷害！冤枉！放开我！”

“而现在……哼！”他直接把我推开，我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他弯着腰再次顺着衣领把我拎起来，当时我后背离地面只差一分米……“谁都知道你对正道的仇视，而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向我正道，乃至整个修仙主义进攻的思想武器！”我对这一指控完全是愤怒的，可我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的话，让我明白了这一切的真相：

“你莫怪我陷害，要怪，就怪想要取你项上人头的马长真，和你一直想傻乎乎保的明莲香吧！”

就这时，我明白了：我被卖了！所谓明莲香对我的关心，只不过是为了可以接近我而带上的“面具”罢了！她，阴了我！她把我当枪使！拿我当挡箭牌！把我阴了！我，则以一直早被人盯上却自始至终仍未意识到的替死鬼，被！陷！害！了！

当自己已经掉到陷阱的底部，任何挣扎，都将是徒劳。

愤懑、懊悔、冤屈、怨恨、恼怒。

这些情绪联合在一起，最终使我失去神智，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还愣着干什么？！来人！连带罪证，把他带到师部去，严加看管！”

这就是我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话语了……

后来听人说，我像是鬼使神差一般，被人押送到了师部的看守所……是一阵凉风让我恢复了意识的……

你们知道的，那时候的看守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的让那些人有心理阴影不会再犯而设计的：四面漏风，没有灯光，桌上一盏煤油灯……

（云山：煤油灯？抱歉，你的故事我们好长时间没有打断，但这个……我必须要插嘴问下……那个时候……乾东的电……）

你是说电灯吧？不过，这确实是煤油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想大家也都知道的：我的左耳是机械的，另外那个……颜色与我的肤色不一致……

（众人沉默，只有迪奥的表情与其他人的好奇不同……他知道情况……）

这情况……得要继续讲讲了：桌上一盏煤油灯，虽然里面有很多的油，但是在这样寒冷的黑夜里只是冰箱里的灯——毛都没用……此刻，那房子已经只有我一个人，而且还把我的冬军装给缴了，当然是那些正道修士违规胡搞的……若不是自己有火灵元，能以手施展火球取暖，真不知道自己……唉……

“里面关的就是那小子吗？”

我听到这个声音，再次警惕起来，熄灭火球，然后假装被冻僵的样子……这时门开了……

那人是女人，后面跟着一个随从，紫色长发，身穿改装成军装的红色皮衣，带着一红框眼镜，搞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她本人的衣领前有正道联盟的标志，我开始还真不敢相信她是正道联盟的军律官……

（迪奥：军律官是……

云山：哦，那是当时用于维护军法的部门职业，和律师、法官差不多吧

迪奥：我懂了，是军队律师。）

确实是这样……

“城美里。”这个十分奇怪的名字有些拗口，但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可能是高丽族人吧……后来查到还真是……虽然漂亮，不过很轻浮……但是我能看出那是装出来的，毕竟她的肩章……大官啊……这样级别的人来到监室见一个待审的犯人，很不寻常。于是我谨慎地对她点点头，然后起身在狭窄的床铺上给她让出坐的地方……

“这么冷……不愧是治安第一的北国之都，连看守所都懒得修缮了……”她不满的看向那个看守所所长……人家大气都不敢出……随后，她又看向我……

“啊呀！怎么这么年轻呢，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许多……而且……警惕性很强，这也很合理……就是太糊涂了……”她就像一位大妈一样，喋喋不休的坐到我旁边……“不过：谁都有过年少轻狂，都这样的，你很像我过去……不过，过去的时候过去了，谁没幼稚过呢？还是那句话，不要有思想负担，有错就认识就改，然后……继续护正道嘛。”

这一席话，完全就是拉拢用的，我也能理解的清楚，毕竟这样的善意，对我而言实在是太奢侈了……

“来，先签了字，咱们再好好谈谈。”

城美里说罢，便将那文件拿过来，连带着一支笔递到我面前……那扭曲的笑容和哄孩子吃奶般的语气……让我感到有一丝恶心……

“这是什么，我不能随便签字……”“马长空！这没你选择的份！城律官因为你这破事没少操心！快签字！”

“嗯？”城美里直接看向那人……那人随后收声……“你别管他，他就是这德行。”城美里说到，“但你是可以相信我的，我以人格保证，这文件内容与你的案子无关，签字吧。”

昏黄的煤油灯下，我打开这个文件翻看，发现这有些特殊：这似乎是检举材料，内容确实和我的案子没有多大关联……但是……这个材料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法……都是老道而翔实的，意思就是，那是十分“确凿”的伪证，因为其中，有记载了我那已经去世的母亲，与一些人交往情况和谈话内容，仔细到连日期，时间都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不仅我根本就不知道的，这谈话还虚构了我和我亡父的存在……目的很明显了：虽然不知道材料上那些内容是真是假，但可以肯定，上面的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具有致命的杀伤力。

而末尾的签名……让我明白了这些“正道修士”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料：末尾签名洋洋洒洒的「碇源堂」三字！

（迪奥：原来如此……

云山等人：怎么？

迪奥：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先前松阳会因为这三个字而愤怒，松阳，其实……碇源堂，就是你祖父马长虹的东岛名字吧……

众人：诶？！）

……不错，马长虹当时作为正道联盟北方分盟盟主，有很多要见血的情况是自然不能让他这个金贵亲自解决的，所以……他给自己起了个东岛名，作为他的暗面……那就是「碇源堂」，而现在，他是所谓“主证人”，附加证人的位置……则已经有了两个人签名了……那些人我都认识，都是马长虹的狗腿子，而现在就差我了……他们需要我……再当一次枪使……

可是我也明白：这份材料的用途已经很明显，就是诽谤抹黑某人的武器，如果我签了这个，保不齐会有多少人要因这份材料……沦为那些豺狼的垫脚石……

“……我不知道上面的那些事，……我不能签……”

“……你这可真是开玩笑，你看，这些谈话都是在你家里进行的……”“可是……”“这些谈话内容可都是真实的……”

“可是我并没有说这不是真的，而是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

“那我跟你交个底吧。你这个案子，弹性很大的，往低的说，知识青年受蒙蔽，没什么大事，都不用走程序，只需要参加一次学习班好好写几份检查，你就可以回兵团了；往高说嘛，长空，你心里也清楚，判现行魔修是完全可以的。对于你这种案件，现在公检法系统都是「宁正勿魔」，“正”，是方法问题，而“魔”，则是思想问题，最终大方向还是要军管会定。当然，这话只能咱们私下说说。”

“行了，先前我有些失控，但你自己看到了，已经有三个证人签字，也就是说，你签不签没有多大意义，城律官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是啊，长空，看着你这有很多知识的孩子就这么被人毁了，我个人很心~疼啊！我真的想救你，你千万、一定、必须要配合我。看看我，我……难道会害你吗？”她与那人一唱一和，最后，城美里拉住我的手……这次有些紧，看得出来，她没有多少耐心了……

而与此同时，“为了你好……”当时这最后的四个字，就如同四下锤子，狠狠的打在我的心里……再加上城美里那令人感到做作的神情……还有那宛如恶魔的低语……此刻我眼前看到的……只有母亲的尸体……还有我母亲临死前说的话：

别和他们一样……

别和，“他们”，一样！

“城美里律官……很抱歉，我不知道这些所谓谈话上的一句话和一个字，所以我……不会签的！”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激怒了，一边说出来，一边拿开了她的手……

城美里沉默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然后她慢慢地将文件放回公文包，站起身，她脸上轻浮又柔和的表情仍然没有褪去，只是凝固了，仿佛戴着一张石膏面具。

她就这样柔和的……抄起桌前的那盏煤油灯……狠狠的……向我砸去。

（信长：砸去？！用煤油灯？！老爹你……从来就没有告诉我！）

……在抄起煤油灯砸我的时候，她还绽下一句怒骂……“你这个顽固的狗杂种！“

而那盏煤油灯……玻璃的部分本身就很脆弱，加上砸下去的时候很大的力气……玻璃的部分就这样碎裂……煤油溅到了我的脸和耳朵……还有身体的一部分……加上那时煤油灯还亮着……就这样，被点着了……就像是电视上播的：全身被泼了汽油还被点了火一样……半个身体被火笼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

我记得当时我就这样痛苦的叫喊着……

城美里还有那个男的哪见过这场面……吓得直接逃了……他们还是喊着逃出房的，看守所所长听到这声惨叫，赶紧过来查看……结果整个看守所全乱了……有个人看到我身上的火……急急忙忙拿起墙角的一桶盥洗用的水……并提起桶，把水泼到我身上……

然而这起到了反作用，燃烧的煤油如果用水来灭，油轻水重，结果不但火没有灭，还使其烧的越来越旺……

“你是傻子吗？！别拿水泼，用灭火器！”

那是我还有意识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刻，强烈的火焰笼罩着我……灼烧的痛意和高温带来的疼痛……犹如刚才那些人的一唱一和……烈焰不断侵蚀着我的肌肤……还隔着肌肤蒸烫着我的内脏……额……反正就是……很难受……

（云韵：……这么可怕的事，居然这么平静的说出来了……）

毕竟命差点没掉………放到千年前，估计我早就没命了……当时我因为十分痛苦，直接跪在地上，然后身体蜷缩成团……

那一刻……我好似进入幻境…在烈火中看到了一台火刑架，……被绑在火刑架上的……是我母亲，随后看到马长虹的身影，他拿着一把火炬，点燃了那把火刑架……在幻境中，我上前试图阻止，却被人挡住，然后又被人从背后推倒，抬头看到的，是明莲香和城美里那恶心而又造作的，计划通的奸笑，最后，在强烈的愤怒下，我无助地哀嚎道：

“马长虹！明莲香！你们这群该死的人渣！道貌岸然的伪正魔神！若有来生！……若有来生！我必将杀光！毁灭你们身边一切！将尔等拉入阿鼻地狱！将你们那邪恶的魂魄千刀万剐！凌迟杀之！否则，我枉为墨心洁之子！枉为——马长空！！！”

这愤怒的哀嚎……用尽了我最后的力气，也由此，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火焰从滚烫变得温和……一切也变得模糊了……但就在我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阵白色的气流席卷全身……火焰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宇宙般的寒冷……在寒冷与炎热交织之时……意识……被封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