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光、疼痛与救赎

在昏暗无底的混沌里沉睡许久，第一缕光宛若神迹般撕开死寂，照进陈澈眼里，刺得他眼睛生疼，意识逐渐从昏沉中被慢慢捞起，他不可置信地享受着两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满身疼痛，对于他而言这便是奢侈，痛觉赐予他前所未有的心安，让他在漫长沉睡里感知到自己是生命——鲜活的生命，并非是沉睡的空壳肉体，他的灵魂还停留在体内，那是唯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是活着的证明。

陈澈缓缓睁开眼睛，享受着过于明亮的灯光给眼球带来的刺痛感，微微愣了一会儿，一股相当严重的不协调感油然而生——想稍稍活动一下指关节却发现左手没有知觉，准确来说应该是感受不到左手的存在，甚至连整条左臂都感受不到，不安之余却又想抬手确认一下，依旧如此，自己已经没有左臂了…吗？同时左眼好像已经看不清周围，灯光并没有带给与右眼相同的刺激感，试着用力眨了几下眼，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秉着左眼里有异物的侥幸心理以及左臂还在的错觉，抬起手想揉去…啊，忘记了，自己没有左手了。难怪，毕竟经历了那么大的一次爆炸，活下来已经是神明恩赐了。

嘛…无所谓了，这些部位有或没有对自己都是一样的——因为不在乎。阳光悄无声息地改变路线，逼退阴影，从窗边蔓延到了陈澈面上，抬起打着石膏缠着无数层绷带显得有些蠢笨的沉重右手挡在自己眼前，轻叹口气——

陈澈活着真好。

沈闵哦呀哦呀——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呀~

突如其来的陌生声音打断了陈澈的思路，慢半拍地扭过头，是一个长相很可爱的男孩子。

沈闵才注意到我嘛——看来神经末梢还是有些迟钝，是爆炸冲击还是刚醒过来时的懵逼？

陈澈…押韵了。

沈闵……

沈闵（…这小子铁定不是警察！要是警察那也是没脑子的警察！）

沈闵哈哈哈…我就当你是被炸弹炸懵了吧…

然而沈闵被这位没脑子的警察的没脑子的话怼到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陈澈也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屋里的气氛顿时有点绷不住。

沈闵…你知道你在哪吗？

陈澈不知道。

沈闵…你知道我是谁吗？

陈澈不知道。

沈闵…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陈澈不知道。

沈闵…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陈澈炸弹炸来的。

沈闵…你知道谁带你来的吗？

陈澈炸弹。

沈闵……

沈闵（这他妈怕不是个傻子？炸傻了？）

此时的姜稚坐在监控室，正捂着嘴偷笑，对方可是和「那个人」扯上关系的潜在危险人物，为了排除危险，准确的说是排除自身危险，打听情报这种暴露身份且拼脑力的活怎么能自己干呢？自己要做的只是把沈闵推出去套情报自己在幕后分析对话，等到沈闵任务完成并确定此人没有危险后，自己再去随便找个理由打个电话或者走个过场把他捞回来就成了……顺便给沈闵加油助威。

不过……要问的那几个问题虽然可以收集到情报，但也是在对方可以如实回答的前提下。然而光凭几个问题也有可能会撒谎过关，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在谨慎考虑的情况下，问题的答案不足以彻底洗清此人的潜在危险。现在看来…要么是故意不回答，要么是真不知道。慎重起见，还要观察一段时间。

而正当姜稚低头沉思的片刻时间里，病房里的沈闵悄无声息地咽了口口水，观察着陈澈的细微举动。姜稚再次抬起头看监控的同时，那位病房里的「潜在危险人物」却把视线从一脸惊讶的沈闵身上转向了针孔摄像头的方向——

陈澈是在那里吗？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