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空山烟雨中（一）

三月的风，带来了思念。高奂躺在摇椅上，注视着那开的似锦的山茶。这花和去年一样，只不过不同以往的是，缺了赏花的人。

“小瘸子，你的花开了，不回来看一眼吗……”可并无任何人回应他。

高奂不禁叹了口气，他看着眼前的山茶出了神，忽然想起了那人还在身旁的日子……

“阿奂啊，这个是小风，以后就由他来伺候你了。”

“可我根本不需要。”

“阿奂你要听话。”

高奂嫌弃地瞥了一眼那个叫许临风的男生。白白净净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只不过走路时有点跛。这已经是他换的第四个贴身仆人了，前面三个无一不例外的被高奂欺负得落荒而逃。

“娘，孩儿真的不需要什么伺候的人，孩儿都这么大了，一个人可以的”

“你要是真的一个人可以的话，为娘的也不必这么操心了，天天的不学术只顾着跟那群野小子疯跑，让你爹知道，准活剥了你。”母亲用手轻轻地指了指高奂的脑袋后，便转身回屋内了。

被母亲说服的高奂只能勉强答应。他抱着双臂又重新打量着面前这个活瓷人儿，细皮嫩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给他找了个童养媳呢，他估摸着把这位赶走绝对是轻而易举。可惜啊，有点不知好歹，敢在他高奂这儿当差，就别怪他高奂下手狠了。

“诶，小瘸子，怎么想着来给我当下人啊”

“回少爷的话，小的叫做许临风，为了维持家里生计，才迫不得已的”

许琳凤？长得活脱脱的像个女娃娃，起的名字还这么娘不唧唧的，他爹娘是把他当作女娃生养了吗？高奂面露嫌弃，不想再与这人交谈下去。

“我管你什么凤什么龙的，既然你要当我高奂的奴才，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第二日天刚起色，许临风便端着水盆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外等候着高奂起床。可已是日上三竿，也不见高奂从房内出来。他的双臂早已酸痛僵硬，然而他还是依旧保持这个姿势。一刻钟过后，他终于有些忍耐不住了，朝屋内唤了声。

“小瘸子！我在这儿呢，往上看！”

许临风顺着声音寻了过去，发现高奂坐在树杈上看着他。突然他从树上跳了下来，正好落到许临风面前，“哎，小瘸子我饿了，给我做饭去。”面对高奂的把戏，许临风没有烦也没有恼，回了句“是”，然后将水盆中打湿的毛巾递给高奂后，便去灶房了。

而高奂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在院里瞎转悠。路过灶台，看见正忙活着做饭的许临风时，笑着望着他的背影，“小瘸子啊，下午还有更好玩的等着你呢。”他心想着。

过了晌午，许临风陪高奂去学堂听课。可就当他踏入学堂门槛的那一刹那，危险已经迫近。

他先是被两个富家子弟泼了一身水，显然浑身浸透的他并不在意这些小把戏；接着又被几块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石块正好砸到。可他还是坚定地跟在高奂身后，甚至对待这些行为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高奂猛地转身，一拳狠狠地捶在许临风的肚子上。许临风显然一点防备都没有，腿脚一软，便跪在了高奂面前。

“小瘸子啊”高奂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你知道吗，你就跟一条狗似的，摇着尾巴讨主人的欢心。”

“多谢少爷的夸赞。”许临风那副带笑的面容彻底惹怒了高奂。他刚要再给许临风一拳，却听见一个学童大喊着：“先生来啦！先生来啦！”

高奂恶狠狠地盯着许临风，“这次算你命好，不过劝你早点收铺盖走人，我高奂向来不需要什么人伺候，尤其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下人。”说完，领着那群人回到了堂内。随后，许临风也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一瘸一拐地走进去了。

之后的日子，许临风并不比那天好过，每天被高奂变着花样欺负。高奂以为他会像之前那几个一样，吓得早早地辞退了这份工作。可许临风并没有，除了日渐身上会多一些新伤，别的什么都没变。他的这个态度使高奂渐渐对他丧失了兴趣，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跑，只好把他当成空气，让他在身边呆着。

就在一天，高奂和那群富家子弟在河边的一棵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在那些人的怂恿下，高奂爬上了那棵树。许临风看到后，急忙地跑向这边。边跑边大声喊着，“少爷！快下来！危险！”

高奂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吵吵什么！能有什么危险，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话音刚落，高奂脚下一个不留神，掉进了河里。

站在岸上的那几个人慌了，吓得不知道该做什么。许临风边跑边脱下外衣，不顾一切的也跳入河中，把高奂拖到了岸上。许临风跪在他身边，双手叠放在他胸口，按压着。忽见高奂吐出了几口水，许临风这才放了心，连忙拾起一旁的外衣披在了高奂的肩上。

“各位麻烦让一让，我要带我家少爷回去休息了。”

那些人听到后，纷纷让开了道路，许临风背起高奂，从众人眼前消失。

过了好一会儿，高奂被颠醒了。他有意识到当时许临风像疯了一样也跳入河中，他想起那时还骂他傻，是不是要陪葬，可没到这个小瘸子水性还挺好的，也不是那么没有用处。

“你身上好香啊。”他说不出感谢的话，尤其是对自己的下人，与其说还不如让他去死。

“少爷，没事了，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小瘸子，你身上有山茶的味道…我喜欢闻山茶的味道……”

那天晚上，高奂从母亲那里了解到许临风的身世。得知，许临风从小便没了母亲，家中只剩与一个酒鬼父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常常趁着酒疯虐待他，连他的那条腿都是他父亲打断的。可许临风又是个孝顺的人，重来都是逆来顺受。后来他的父亲也去世了，由于家里穷没钱去安葬他的父亲，这才与高家签订了终身契。

听到这些后，高奂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毕竟曾经自己对他做出了那么多不可理喻的事。母亲抚摸着高奂的头，叹了一口气。

“奂儿啊，娘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小风，但是娘希望你可以通过今天他冒死救你这件事能对他好一点。他既然与高家签订了契约，那么他也是高家的一份子了。以后呢，为娘不在了，我们奂儿也没有兄弟姊妹，但我们奂儿也不孤独啊…”

“娘，您瞎说什么呢，您永远平安健康”

母亲的一番话虽是无意脱口而出，但却深深地记在了高奂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