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师傅

自黑白二相落荒而逃后，空恒便收了铁棍，看着棍上沾染的血迹便连连摇头，提袖揩揩而落，看着地上熟睡且安然无恙的人儿他心底也是松了口气，回想起黑相和白相说的话，他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摇摇头便将铁棍用带子捆在腰间，顺背在身后。

　　遂又将地上的孩童整一个搂抱起来，正要直起腰身来，不曾想他怀中掉落下个东西，只听得清脆一响，便见着那东西晃过阵寒光，他撇头刻意躲避下，再等着那光不再晃时，他才伸手拾起。

　　擦拭干净上面的落尘，借着月光一瞧，以上好的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玉佩，通体却不像是常见的白色，到是鲜红，中间刻着条盘龙，龙首仰起，嘴里似是还叼着颗玉珠，不由慨叹着做玉的玉匠手艺的高超，怕是皇城之内的玩意儿。

　　他亦不是未见过世面，可如此精雕细琢的玉佩他到还是第一次见，不自觉便入了神，摇摇头告诫自己此乃徒弟之物不可贪恋，怕是皇帝赏赐的，这便放进了杨绍的怀里面，把这孩子托在手臂上让他坐着，顺靠在他的胸膛之上。

　　步步踏着淤泥地更入了山林，负重前行本不是多么为难，可刚刚小战了场，又使了阴劲震伤了白相，这体力消耗的便是更多，不自觉的喘了几口急气，抬手揩揩汗水扶着周遭的树木慢慢往上走着。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这时，万籁惧寂，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呼出的热气和空气中存在的冷气相碰撞凝结成水雾，慢慢散去。

　　这般行了小半夜，他只觉着腿上酸软，暗道自己修行的不足，微微叹息摇摇头，只觉得腹上一疼，许是呼进去了冷气，随即调整呼吸调用残存的内力包裹住手和脚，不至于让其冰冷。

　　汗水透过衣襟，更显着他的劳累，揩揩汗水又猛爬几步，这才看见了高耸的院落外墙，他嘴边也是难以现出笑来，抱着杨绍走了这么久手臂也是酸累，攥着衣物借力抱着，稍作歇息便腿上用力一踏，腾空而起用起轻功，直直飞过他院墙，入了空旷无人的前院。

　　耳边尽是山间鸟啼，怡然得很，突只听得咣当一声响，空恒便卸下铁棍让其砸落在地上，抱着杨绍入了禅房，小孩子本就困意大，加上昨夜不知份量的用了蒙汗药让他迷了过去，此时大概醒的差不多了。

　　放在床上给他盖好了被子便关上门退了出去，规规矩矩走在门前一下跪在地上，三步便磕头一次，如此往来，腿上且更是酸软，直至到了院落中心他也未停下来，捡起铁棍横放在手臂上，顺势合掌步步跪拜，入了前堂，偌大的佛像立在那里，跪在佛像之前重重磕头三次他才肯罢休，抬头看着那座佛像之时，额头上也是落下了鲜血来。

　　“佛祖在上，弟子勿造伤孽，还请佛祖勿怪。”

　　空恒即盘腿坐在佛像之前，取下念珠颗颗挑拨，另手敲击木鱼，口中诉念出经文来。

　　再说这大堂内的构造，鎏金的供台着实亮眼，红色大柱立在四周撑起整个大堂，从房门边进来挨着两边墙壁就罗列着一百零八位罗汉的金身佛像，正堂坐着的是座金色佛祖巨像，这佛像与其他的佛像不同，他手掌心间还放着几颗小球球，这便是珍贵至极的舍利子了。

　　金身佛像中供奉着空恒师傅的舍利子，他额头上的血渍也是慢慢干凅，成了乌黑的血色印子，手中木鱼有节奏的敲击着，不知何时他才肯停下，口中经文诉念早已不知几遍，这便最后再重敲下一次，木鱼敲打击起了阵阵声响回荡在这大堂之中。

　　回荡声散去过后他亦是睁眼看着那座佛像，就像是要将其看穿一般，抬手擦去额头上的血渍，这般折腾许久腹中早已空空闷声作响，他只站起身来，将那根有罪染血的铁棍放在供台之下，转身去了厨房内。

　　缸中的水已经干涸，只有那深色的内壁昭示着这缸内原本有水，他看见便叹息摇摇头，这般至少有三日不在寺中，这也难怪，木讷转了转看看空荡荡的伙房，不禁有些无措。

　　只道是刹那间，眼前虚影晃过，是个孩童，看着这个孩子空恒不禁笑出声，而灶台边忙着做饭的便是个耄耋老者，小孩坐在对面添火加柴，火势大得很，呛得他一阵一阵的咳嗽，连着捡柴时候手上碰到的木炭灰也是蹭到了脸上，老者看着虽是耄耋之年，但笑声可谓中气十足，只哈哈大笑几声，小孩似是不服气，嘟着嘴闷看着他。

　　“师傅……”他笑着呢喃，伸手去触碰之时，那些东西全部化为空气之中的尘埃，一挥即散去，他只抓住空气中漂浮而过的木屑灰，攥在手心里摇摇头，黑白二相的事情与他何干？纵然以前有过那些事情，现在他出了家，便再无瓜葛，这是师傅教的道理。

　　“师傅走了以后……我一个人到是不太习惯呢。”他只且呢喃，看了看水缸旁边搁置的挑水桶，拿起过后便到了前院的水井处，落桶下去接了满满一桶水，拽着麻绳步步拉了上去，一桶水搁好过后，便又接了一桶，扁担穿过绳子挑起水慢慢走到了厨房内，一桶一桶水倒了下去，缸内的水也越多起来。

　　彼时杨绍也是幽幽转醒，刚醒便躺在禅房里面，满是经文的墙壁看的他脑袋直疼，摸摸怀里面的玉佩，还在，他这便放下心来，下了床便寻着出了门，没头没脑地在这院子里面乱窜走着，寻也寻不到空恒的身影，痴痴呆呆地看着这四周一模一样的房子，他乱了方向。

　　恰巧彼时空恒端着盆热水准备去给他擦拭下身子，顺带换身衣服，毕竟昨夜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又走了些山路，这衣服肯定是脏了，看着没头脑乱走的杨绍他就笑出了声，坐在台阶旁唤他过去，濡湿帕子就给他擦着脸。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带着他去倒掉水过后便带着他到了佛像前，轻声开口让他跪下，杨绍也是听话，这便跪在了蒲垫上，抬头看着他略有些不解。

　　“做和尚可是会把你头发剃掉的哦。”他轻言，尽量让他不那么怕，燃香供烛过后便将剃刀从佛前宝莲中取出，精致的小小一把，拿捏在手中便是正好。

　　“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却尘劳不净身。圆顶方袍僧相现。”大抵是因为青石寺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那些繁琐的利益便一一省略过去，每说句话他即可用剃刀在他头顶比划。

　　“于我同辈，现替先师赐法名。不可用俗名。法号为空字辈第二人，赐名——空涣。”

　　他此言落下后，便将剃刀打开削去他头顶发丝，细细剃去，恐伤了他，杨绍看着自己的头发一一落下倒也不觉的什么，三年应该都只会在这山上，自己一个人怪无聊的，留着头发还麻烦。他只觉得不留着头发是因为麻烦，殊不知这是当和尚的规矩。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他现在俨然成了个光头的小和尚了，将地上的碎发一一收好放在盒内，空恒此时正好找到件小孩子穿的衣物，褪下他的外衣便给他穿上，到有些像是个小和尚了。

　　杨绍突然想起什么，先前爹说过，若是把头发剃完过后便是真真正正的成了他的徒弟，这便回忆爹说的话，拱手恭恭敬敬弯下身子朝他行礼。

　　“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