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篇章 庸俗爱情故事（9）

从乐华出来时天色已晚，匆匆告别了范丞丞，虞书欣靠在出租车后座上翻看自己偷录的监控视频。

      按理说，这些画面放到网上，配合成熟的水军团队煽风点火，足以引起轩然大波了，不过却是损人不利己，并不能证明蔡徐坤是被人陷害的，虞书欣把这些画面当作自己鱼死网破的最后一张底牌。当务之急还是先拿到足以证明蔡徐坤清白的确切证据。她打开微信，翻到李菁的对话框。

——“菁姐，我让你帮我找的章若楠联系方式找到了吗？”

——“找到了，拿你没办法……马上发你，欣欣，咱可不许乱来啊，你的前途好着呢，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办傻事。”

      虞书欣匆匆回了条“知道了”，赶忙点开李菁发来的电话截图保存，脑海中突然闪过成团夜表白被拒的时候，蔡徐坤曾对自己说过的“偶像自觉”和“对团队负责”云云，于是又切回对话框，认认真真的回复李菁。

——“菁姐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乱来的，事情办完我立刻回剧组。”

      看来那人对自己的影响真的挺深，从成团到解散到现在，尽管虞书欣不愿承认，但自己的思维方式确确实实是越来越向蔡徐坤靠拢了，甚至很多时候，在遇到一件事情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果是蔡徐坤，他会怎么处理呢”。永远理性负责、从不任性耍脾气的艺人，当然谁都想合作，怨不得这些年他火的一骑绝尘，要不是因为章若楠，他大概永远不会翻车。

      虞书欣叹了口气，爱情果然害人不浅，甭管看上去多超凡脱俗的人，只要被爱情沾上，一个都跑不脱。她再次打开那段偷录的监控视频，再糊的镜头都能看到章若楠望向王一博时那种温柔到极点的表情，她漂亮的脸上充满了期待和崇拜，虞书欣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她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和微微扬起的嘴角。那种带点羞涩却藏不住少女心思的小表情，真眼熟，大概自己平日里也是用这副表情看蔡徐坤的。

      虞书欣看手机看得晃神，隐约觉得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亮，一抬头，居然下雪了。

      北方的雪果然比南方的雪大方许多，此刻用鹅毛来形容雪花并不夸张，车窗外的世界瞬间被盖上了一层绒嘟嘟、亮闪闪的鹅毛，竟有几分童话世界的色彩。虞书欣就是在这场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之中，在冰天雪地的童话夜色里，目光跨过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海，锁定住了马路对面一个匆匆走过的高瘦身影。

      蔡徐坤。

      他断联了整整48个小时，尽管网上每时每刻都在弹出他的信息，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刷到无数营销号“透露”的他的最新惨状——什么花费千万压新闻啊、什么找不到公关团队啊、什么工作室挂牌破产重组啊、什么对赌违约被要求赔偿啊……更有好事的网络评论人直接发出标题骇人文章：“恐背亿万违约金，顶流是否就此坠落？”

      虞书欣觉得这48小时就像一辈子那么长。她快一辈子没见过蔡徐坤了。

      来不及多想，虞书欣拉开车门冲了出去。雪天地滑，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想到那样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却是肮脏的泥水，将她精心护理的乳白羊毛大衣蹭的狼狈不堪。身后车海中的司机们并不知道这个摔在马路中间的狼狈女人，竟是电视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探出头对她大骂：“不要命啦？神经病！”

      虞书欣赶忙爬起来，歉意地摆摆手，跑到马路对面，早已找不到蔡徐坤的身影。

      她有些失魂落魄地沿街走着，冷风挂在脸上刀割一般疼，到底是什么时候泪水淌了一脸她都不知道。

      北京的冬天竟这样冷。

      手机快没电了，虞书欣终于恢复了理智，随便走进一个像咖啡厅又像酒吧的店，想先借个充电宝，门口服务生模样的人好像说了句“小姐，我们还没营业”，但虞书欣听不到了，大脑嗡的一声，耳鸣的厉害，她愣愣地盯住店内中心那个窄窄的舞台，上面站着的，不正是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人？

      蔡徐坤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虞书欣会突然出现，她明明不该在这个城市，却在这个下雪的夜晚，带着风雪，一身狼狈地推开门，出现在自己眼前。

      “蔡徐坤……”虞书欣刚要张口，却听见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定睛一看，舞台下面坐着零星几个人，面前摆了鸡尾酒和小吃一类的东西，显然是店里的食客。因为背对大门的缘故，他们似乎没发觉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小胡子的男人正兴高采烈地冲着蔡徐坤起哄，“唱一个呗，唱一个呗！”听到起哄，蔡徐坤脸上露出尴尬为难的神色。

      虞书欣的心狠狠地揪在一起，一天奔波的疲惫、一天不断更新的网络舆论，都不及这个瞬间能击垮她。那可是蔡徐坤，是多么骄傲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个人，是她虞书欣多么维护、多么不忍伤害的一个人，只因为一朝被人陷害，就要被资本穷追不舍、多年来努力挣得的一切瞬间分崩瓦解，而他从此就要受这种委屈么？

      人在冲动的情绪下，行动往往比思维先行。虞书欣怒气冲冲地冲上舞台，一把拉住蔡徐坤，“我们走。”

      台下的几个男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从哪冲出一个满身泥水、满脸愤怒的女人。蔡徐坤看看台下几个人，又看看哭得眼睛红红的、脸气鼓鼓的虞书欣，试图解释：“书欣，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

      “误会什么？你还要自己一个人抗多久！”，虞书欣把这些天的委屈劈里啪啦地倾泻出来，“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为什么不接？出了事就知道自己扛，我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不就是被坑了吗，不就是要赔好多钱吗？你怕什么，我有钱啊！你来找我啊！你怎么可以委屈自己在这种地方……在这种地方……”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像决堤的河水，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那么光芒万丈的一个大明星，怎么能被坑到来酒吧给人唱歌呢？虞书欣心疼的快要死掉了。

      台下那个小胡子听不下去了，“不是，我们也没怎么着他啊，唱首歌怎么就被你说的跟……”

      “唱歌是吧？”虞书欣抹了一把眼泪，一双红红的圆眼睛里满是怒火，几乎要把小胡子盯出两个洞，咬牙切齿的小奶音听上去居然有点滑稽，像个暴躁的企鹅：“不就是唱歌吗，我来给你唱，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听他唱歌。”

      “不是……大姐，你……”小胡子被凶的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求助似的看看一旁的蔡徐坤，没想到后者竟然憋着笑，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好吧，就当是今天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吧，小胡子郁闷地喝了口鸡尾酒。

      这边虞书欣对着话筒喂喂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居然还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句：“蔡徐坤，我要唱了哦！”紧接着，握着话筒，有点紧张地清唱起来。

      “承认不勇敢/你能不能别离开/很多爱不能重来/我应该释怀”  

      在街头徘徊/下雨时为你撑伞/对你的爱成阻碍/祝福你愉快”

      大概是跑了一天的缘故，刚开嗓的几句有点点沙哑，没伴奏的情况下，虞书欣唱的无比认真，每个字都咬的很重，显然是没什么唱歌的技巧，小胡子看着台上那只有点呆的小企鹅，还在用小甜嗓一字一句认真的唱，觉得好笑，一扭头，居然看到蔡徐坤眼中泛着泪光。

      不是吧，幼儿诗朗诵都能听哭？

      “窗外的天气/像你心忐忑不定/如果这是结局/我希望你是真的满意”

      “你/就是我的小星星/挂/在那天上放光明/我已经决定要爱你/就不会轻易放弃”

      那晚漫天星光，她也是这样，摇头晃脑，一字一句的唱给自己听。她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笑起来的时候娇憨带点稚气，耍小聪明的时候看起来最傻，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不管多大的事儿都要撒个娇糊弄过去。

      她也有不自信的时候，会把小脸埋进自己怀里，用带点颤抖的小奶音问，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喜欢我。

       会喜欢你，一直喜欢你，从来都是你。

      “海/上流浪的许愿瓶/每/个心愿都是为你/就算不能够在一起/我还是为你担心”

      她也唱得哽咽，渐渐每个字都吐不清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还在努力抓住话筒让自己的声音可以被听见，哭红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

      她一直是这样，真挚的、坦诚的、莽莽撞撞的、一次次将一颗真心递到自己面前来，而自己呢，又对她做了什么？

      蔡徐坤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厉害，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胀得生疼。他终于忍不住，迈开大步逃似的跑出了出去，他没办法再在虞书欣的目光下再呆一秒，再一秒，他就要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但不可以是现在，不可以在这这条热闹的街上，在人来人往的目光之中。

      他靠在转弯的墙角，听到虞书欣好像追了出来，大声喊他的名字。这个傻瓜，这是首都的大街上，她为什么永远记不住自己是个女艺人？蔡徐坤只祈祷大雪天没有记者或私生蹲在周围，那边虞书欣还在声嘶力竭的喊他、找他。

      “你别走，你是不是没钱了？我有钱啊……”

      “你可以继续利用我，我不介意，蔡徐坤，我不介意你继续利用我，我不介意你喜欢别人，只要你能好，我只想你能好好的……”

      “你出来吧……只要你能好，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傻瓜。

      蔡徐坤笑她毫无逻辑的言论，泪水顺着脸颊簌簌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