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黑暗的尽头不都有光。

　　阿晓一夜没睡。

　　她就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对着窗。

　　谭振麟也没睡，他腻腻歪歪地躺在里屋床上。

　　五点左右，谭振麟出门去学校的时候阿晓动也没动一下。

　　学校六点半才开大门。

　　阿晓觉得谭振麟只是想逃离。

　　谭振麟也是语文老师，五中的。他比阿晓大四岁，阿晓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编内教师了。

　　他讷讷的，阿晓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轴”。那时候人生地不熟，良初也是一年后才来的五中，阿晓根本不认识谁。谭振麟那时候也还算是后起之秀，没什么经验但在新参加工作的人里还算是不错。重要的是——阿晓和他有同一个师父。

　　那是个老班主任，就快退休了，成筐的赞誉都无法形容那个干练通达的老人。可荣誉对他就像浮萍似的，该聚起的时候成片成片的，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还他一池碧水。

　　“荣誉多了，容易变成前行的负担，像我这个年纪，早该进到下一个行程喽！荣誉就都留给你们年轻人，好好体味，它是必须要有的，也是必须要放下的。”

　　阿晓清楚地记得这是师父临退休的日子里对他们说的。

　　阿晓这些年没得过什么荣誉，最多也就是区级骨干。谭振麟就更没有了，他评职称的时候都用了年龄作为“加分项”。所以阿晓一直也不大明白师父的意思，似懂非懂的，不透彻。

　　阿晓坐在沙发上看着一点一点晕开的红云，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些明白了。

　　荣誉就和疾病一样，经历过，才能体味酸甜苦辣，不放下，就陷进去了。

　　阿晓从没考虑过陷进去会怎样，就像她从来没想过被荣誉所累的感觉，一回事。

　　耀眼的光亮吞噬了属于夜的暗淡，招摇地宣示着白昼的到来。

　　六点半，阿晓掐着时间，给良初打了个电话。

　　阿晓低着头，静静地等着电话拨通。

　　“喂，良初？起床了吗？我想带孩子去省城走走看看，总不能这么呆着。你能陪我去一趟吗？我也不知道得多久，好，不用了，不用了良初，你好好照顾老人孩子，把思筠喂胖点，不用管我了！真不用，好，我去问问孟姐。”阿晓挂了电话，倒抽一口气。

　　阿晓很想打醒自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给良初打了电话。

　　“良初也有孩子，也有家庭，我怎么会忘了！曲晓，你太自私了！对，或许我可以自己带着孩子去，没什么不行的。曲晓，没什么可怕的。”阿晓在心里默默念着，却还是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双腿。

　　阿晓不想再麻烦任何人，这本就和她们没关系，阿晓想。

　　不到一分钟，阿晓的手机又响起。

　　是孟姐。

　　良初和孟姐早就开始研究这些事了。从昨晚到刚才，那个暗夜里没有谁真正安稳。

　　阿晓最终和孟姐商定后天就走。

　　放下电话，阿晓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思考。

　　七点，孩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