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沉默的羔羊（1）

这是梁若维本周第三次早读迟到。

教室门后鲜红的倒计时牌也没能再让梁若维的心弦紧绷起来，面无表情又没有生气的样子，全然是游荡在这所学校里的幽魂。

老师因为知晓家庭变故而没有过多的责骂她，但也对她当下的样子感到遗憾，梁若维每每拿着书站到后排受罚的时候，老师都不想再看她。

这个曾经班集体的骄傲，模拟考的成绩正在指数下滑中。

一上午课后，梁若维的腿已经酸疼得不行。

因为性格乖僻，阴晴不定，她虽然各方面表现优异，但也委实没有什么朋友，班级中知道她家庭变故的也并没什么人，风言风语的猜测便传了出来。

不过此刻的梁若维，确实没有什么心情管这些。

但是焉栩嘉知道。他也总是一下课就往高三部跑，来接铁定又被罚站了的梁若维一起去吃午餐。

焉栩嘉还行吗？出来吧。

不知道这天他是什么课，早早的已经在门口了，引得不少女生诧异。

虽然已经知道焉栩嘉和梁若维关系不错，但这样每天在门口等着，还是头一遭。

梁若维没事

梁若维同焉栩嘉并肩走去，并未管教室中飞扬的流言。

焉栩嘉你每天这样，也不是办法。

梁若维我没事

梁若维我只是没有心情应付那些我不感兴趣的事情

梁若维考试……班级，班主任，任课老师

梁若维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梁若维我只想快点高考完

焉栩嘉可你现在这样，对你高考没什么好处

梁若维那么高考考得好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梁若维去努力生活，变成一个有钱的上等人。

梁若维是这样吗？

焉栩嘉虽然不全是，但对你去到更广更宽的世界一定有帮助吧！

梁若维这话，是焉太太教的？

焉栩嘉同母亲关系一向密切，所以更无法想象梁若维如何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故而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让梁若维不受伤害，便沉默了。

梁若维你别多想。

梁若维我不过是觉得，我思维里的一切都是被他人塑造的。

梁若维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

梁若维高考的确很有用，更好的平台，更宽阔的视野，更高素质的人群……

梁若维这些标签，都是别人一遍一遍刻在我脑海里的东西。

梁若维我们，都没有高考过，也没有去过好的大学，不是吗？

焉栩嘉有经历者才能分享经历，这没什么不妥的。

焉栩嘉帮梁若维打好了饭，微笑地看着这个脸色白了不少的别扭女孩。

梁若维我活在别人构建里，活得不自在。

梁若维释然般对着自己的餐盘一笑

梁若维我父母构建了一个美好的家庭，然后自己毁掉。

梁若维我想要毁掉一切属于我的构建，在不多时的日子里，靠我自己走完想要走的路。

梁若维但是在这之前，我想要知道，这么多人……

焉栩嘉安静地听她说着

梁若维这么多人构建起来的，关于，爱的一切，是怎样坍塌的？

梁若维都说撒谎久了就会成真，他们为什么不把谎撒完？

焉栩嘉知道梁若维言下所说是她的父母，但这样的命题对于他来说已然超纲，除了安静地聆听，他不敢妄言。

梁若维你觉得，你爸爱你妈吗？

出人意料的，焉栩嘉沉默了一会儿

焉栩嘉也许……不够爱吧。

焉栩嘉但是他们的爱情，又怎么能靠我去定义？我很少想这些。

梁若维你说得对。

梁若维在以往的时间里……我常常以为，只要我也和他们一样安安静静的，虔诚地活在构建之中，我们的乌托邦就不会幻灭。

梁若维只有我的努力是不够的。

焉栩嘉这不只是……构建的问题。

梁若维你谈过恋爱吗？

焉栩嘉……没有。

梁若维“爱”，原本就是人构建的东西。

梁若维爱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梁若维像我妈一样，可以因为背叛去死吗？

焉栩嘉我不知道。

聊到这里，梁若维的情绪似乎更加不稳定。

焉栩嘉先吃饭吧，不要想这些。

梁若维简单吃了两口就起身离开了

焉栩嘉你不饿吗？

梁若维班导还要找我。

梁若维我先回教室了。

焉栩嘉找你做什么？

梁若维大概是要用一颗怜悯的心……和我聊一聊，希望我可以考得好一些。

焉栩嘉这样也好，也许她可以开导一下你啦。

梁若维她们——不会理解的

梁若维我所焦虑和疑惑的一切

梁若维她们天然的，有着成人的视角

梁若维他们会觉得，遵循过来人的构建是理所应当的。

焉栩嘉了解梁若维莫名其妙的性格，知道她走进死胡同的时候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便递给她一张纸，示意她擦擦嘴巴。

手指碰到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很开心，在某个烈日下他下定决心要保护的这个女孩子，的确和别人有那么一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