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听训的日子

“你们每个人手里将会发放一本《温门菁华录》，它记载了我们温氏先辈历经的光荣事迹和至理名言。你们每个人都要好好背诵，并且牢记于心。以后每日清晨、晌午、日暮时分我都会找人来背诵。如果背不出来的话，家规处置。”

——

……

许是为了叫他们难堪，温晁把蓝忘机和黎明明安排在一间双人宿舍。只是他必然不会想到，前一天晚上他们俩还住在同一间屋子里。

至于其他人的议论……黎明明倒是不会太在意，毕竟他们也只敢在背地里说上几句，况且他们俩又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就是委屈了皎皎君子的蓝湛。

盘腿坐在书桌前，黎明明支着脑袋，将那卷《温门菁华录》展开摊在桌面上。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光荣事迹”和“至理名言”能教出这样的后辈。

只是，她越看越来气！

“这种又臭又长又虚伪的东西，有什么好背的！与其看这个，我还不如读《论语》呢！保证不会再睡着的那种！”

坐在身侧闭目冥想的蓝忘机张了张口：“温氏之书，不看也罢。”

转头看了他一眼，黎明明叹了声气，烦躁地把册子扔到一边：“是啊是啊……不看了不看了！”

可现在除了看看书，又没事可做。刚才她想出门去看看，结果门口守着两个温氏的人，说什么也不让她出去，问为什么，说是温晁命令听训期间世家弟子不得随意外出。

这都什么事儿啊！难道还怕我们偷了你们温家的宝贝不成？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蓝忘机有些疑惑地睁眼，只见黎明明提着支笔，正埋头在纸上捣鼓着什么。

“在做什么？”他问。

“等会儿，就画好了——完成！”拍下笔，黎明明将那画拿在手上，仔细欣赏了一番，然后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看，完美！”

目光从她的笑脸一路转向那张画，画技欠佳，但依稀能辨识出——猪身……人面？

“这是什么？”

少女狡黠地眯起眼睛：“问得好，蓝湛同学！”她一手提着画，一手指着它，煞有其事道，“这是一只猪，也是温晁，也是那个温大公子叫温……什么的，总之我决定了！以后，看见猪我就叫温晁，看见猪我就叫那个温谁谁！”

将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了，黎明明才悄悄去看蓝忘机的脸色，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背后与人是非……应该没事吧？

后者盯着这画半晌，才有了动静：“是温旭。”

温大公子，叫温旭。

“嘿嘿~”

——

……

第二日，温晁又在台阶上层的平台上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下，开始讲训。

“诸位的《温门菁华录》背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人自愿上台吟诵一番呐？”

各世家弟子站在广场上，无人说话。

既无人自愿背诵，温晁便点人来背。

“蓝忘机，魏无羡，金子轩。”

啊……黎明明忧虑地看向身边那人，只见他面色不改，冷冰冰地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啧！”温晁伸手指他，“你不是号称那个……蓝氏双璧吗？怎么这都背不会啊？看来是真不把我温家放在眼里啊！”

蓝忘机头也不抬，半点不理睬。

越是张扬跋扈，越是让人嗤之以鼻，你脑子是还在被窝里睡觉吗？黎明明嫌弃地撇撇嘴。

既然蓝忘机不背，温晁就让其他两人先背。

金子轩也是偏头，道了句“我也不会”。

气得温晁差点拍了椅子站起来，却听得魏无羡伸手道：“哎哎我背我背！”

“哦？魏无羡，那你可要好好背啊！”想不到竟是魏无羡这厮如此识大体，温晁笑出了声。

魏无羡的性子，黎明明多少知道一些，一个连蓝氏家规都不肯好好背的人，又怎么会去背什么《温门菁华录》呢，她倒要看看这小少年要搞什么事。

只见那少年郎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中走出来，伸伸手，弯弯腰，压压腿，又拉拉筋，哪像是出来背书的，说是做早操还差不多！

被温晁不耐地吼了一声，他才停下来，清清嗓子，笑着开口：“一曰不可境内杀生，二曰不可私自斗殴，三曰不可淫乱……”

听他这么背下来，黎明明一本正经的脸都要绷不住了！合着他当着温晁的面背起了蓝氏家规！

再看温晁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她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所幸还是忍住了！

温晁被魏无羡这副模样激怒，抬手就罚三个抽背的人去菜园子里挑粪。

挑粪！？黎明明看向蓝忘机的一身白衣……不对，衣服不是重点！他怎么可以让蓝湛去挑粪啊！

她正要上前去与他理论，却被蓝忘机拦下。递予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他小声道：“我不在时莫惹事端。”

“……那你也要小心啊……”

三人被温氏的人带走，首排便空下好多。黎明明看看左边一脸忧虑的江晚吟，再看看右边满脸惆怅的聂怀桑，深深吸了口气，低头，心里默念着——“温晁是猪，温晁是猪，温晁是猪，温晁是猪……”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晁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无非就是要他们听话，不要想着惹事、反抗，不要想着踩到他们头上去，什么什么的，听得黎明明耳朵都要长虫了。

这恼人的听训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上午的“课”讲到一半，温晁忽然就走了，让他们自己照着《温门菁华录》来学，还找了一群人监督着他们。

既然应下了莫惹事端，黎明明也不得不拾起书卷，盯着某处空白，继续将“温晁是猪，温旭是猪”这两句话默念起来。

总算是熬过一个上午，回了宿舍。

——

……

“蓝湛蓝湛，你回来啦！”坐在榻上等了好久才把蓝忘机盼来，黎明明忙迎上去，围着他前后左右检查了一圈。

不愧是蓝湛，被罚去挑粪还能一身白衣干干净净地回来！

“今早听训到一半温晁就走了，他是不是去给你们使绊子了？你们有没有事啊？”

少女站在自己身前，凑得近近的，扑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眼里满是关切。

蓝忘机忽然觉得，心中平静了许多。

“他将魏婴抓去地牢了。”

“他竟真的来找你们的麻烦！”黎明明气得跺脚，“还有魏婴那性子，肯定是和温晁硬碰硬了，才会被关进地牢里……”

她想牵着他去矮塌那里坐下说，却发现手中触感不对。

将蓝忘机的手掌翻过来看，上面赫然是一道红肿的鞭印！

“他还打你们了！？”

这个温晁实在是……实在是！！说他是猪还侮辱了猪啊！！

合掌，将少女的小手包裹，蓝忘机反牵着她去了矮塌上坐下。

再松开时，手掌已经恢复如初。

在黎明明的紧紧“逼问”下，蓝忘机将方才之事告诉予她。

“温氏仗着家主是仙督就这样嚣张跋扈，就不怕各大世家一起造反吗！”拳头捏得紧紧的，黎明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云深不知处百年风华被他们一把火烧去，各大世家的子弟也敢这么欺辱，怎么可以如此嚣张！

“……弱肉强食，生存之法。”蓝忘机垂眸，“此日着实难射。”

抿唇，黎明明也暗了眸子。

当天的下午与晚上都没有见到魏无羡，问了江晚吟，他说魏无羡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直到第二日早晨，众人才见到了浑身是伤，脸色发白，被侍卫推搡着带过来的魏无羡。

“早啊早啊~”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朝几人挥了挥手。

“怎么搞的！他们把你怎么了？”江晚吟忙问他。

在听学还有一起夜猎的日子里，黎明明算是明白了这两兄弟的相处方式，江澄看似对魏婴不满，实际上只是性子傲娇，故意说些难听的话罢了。

黎明明还知道，蓝湛对魏婴也没有那么讨厌，她看得出来，蓝湛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早就已经认他为好友了。

魏无羡看似不经意地瞟了蓝忘机与黎明明一眼，对江晚吟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我的光荣嘶——我的光荣战绩！”他手指点点自己的伤，一不小心戳的重了些。

“怎么？”他伸长了手，揽过江晚吟的肩膀，“一天不见~想我的很？”

“我想你个头！”后者嫌弃地甩了他的手，“我看你还没被关够，根本不长记性！”

“别别别！那个地方，我去一次就够了……”

摸摸肚子，魏无羡越过右边两人，看向最旁边关切地看着这边的聂怀桑，问他有没有吃的，一天没吃东西，他都快饿死了。

“还桂花糕呢，”聂怀桑焉巴巴地走过去，“你以为还在蓝氏听学的时候啊……”

想起云深不知处的遭遇，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闭了嘴。

黎明明感觉得到，蓝忘机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她又何尝不是呢，一想到云深不知处如今的模样，她就难过得很，生气得很！

但是，他们不能就此消沉，不能让温氏如了意！

悄悄从袖袋里拿了些东西，黎明明快步向左侧走去：“呐，想吃东西怎么能找怀桑呢，他吃的哪有我多——玫瑰酥，赶紧吃了填填肚子！”

这是听训以来，她与其他听学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却即刻打破了隔阂。

魏无羡愣了下，倏地展开笑颜，伸手去接过那小包东西。在碰到黎明明手心的那一瞬，一股暖流涌入身体，那些伤口好像忽然就不疼了。

讶异地看向她，后者笑意不改，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都缺了三顿了，可得好好补补，身体才是本钱！什么光荣战绩的，不要也罢。”

眼睛有些酸涩，魏无羡眨眨眼，舒了口气，用力地点头。

“莫黯，谢谢你！”

说罢，他打开油纸，抓起一块玫瑰酥，整块塞入口中。

“你饿死鬼投胎啊！也不怕噎死！”江晚吟斜了他一眼，眼中暗含着心疼。

“诶，怀桑你不要这样看我，再要吃的也没有了，我身上就这么多，你要是想吃，听完训再来向我要吧！”黎明明抖抖袖子，又蹦跳两下，为了证明自己身上确实已经没有吃的藏了。

蓝忘机叫了她一声，她乖乖地回到原位。

温晁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