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拜礼

　　听学开始前，先是各世家的拜礼。

　　这次的听学重新安排了座位，蓝忘机还是坐在第一排，黎明明则是在他后面。

　　“天地自然，方殊之大宗。蓝氏崇教，开宗明义，明本、辩问、极言、勤求。此四则，为诸子戒。”

　　听学弟子抬手作揖二次，再跪地俯身大拜，方礼成，立于座位。

　　掌仪弟子展开蓝氏家规，一条一条往下念。

　　这些家规黎明明昨天才看过一遍，听着无聊得很。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鸟叫声，偷偷循声看去。

　　隔着走道的右边是魏无羡，但是他站得懒懒散散的，也不像是他发出的声音。再往右，是一个其他世家的少年，宽大的袖子下面藏着什么东西，看衣服上的家纹，应当是清河聂氏。

　　声音就是从那儿来的。

　　魏无羡也发现了他，小声问他藏了什么好东西。

　　只见后者紧张兮兮的，微微打开衣袖将那东西现了出来。

是只关在笼子里的小鸟！黎明明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这只鸟的羽毛还是金色的呢！

金丝雀？真好看！

　　两个少年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小话，周围的人大致都听见了，而为了维护蓝家的良好形象，黎明明收了心，端端正正地站好。

　　再看前面的蓝忘机，也转过头去看他们，心情不太美妙。

　　魏无羡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着与他挥挥手，后者则冷漠地转回头。

　　尴尬的手停在半空中，少年又见着了站在蓝忘机身后的黎明明，便接着与她招了手。

　　黎明明回以一笑，伸出左手小小地摆了两下，连忙收回去站好。

　　过了许久，三千多条家规终于念完，便进入到下一个环节——拜礼。

　　首先进行拜礼的是兰陵金氏。

　　抬眼看过去，这金子轩黎明明昨晚听魏无羡提起过，听他描述的，她还以为是个多糟糕的人呢，结果现在见着了，只觉得满满的富贵感扑面而来。

　　头戴的发冠是金色的，弟子服上缝制的家纹是金色的，就连送出来的拜礼，也是金色的。

　　难道这些都是金子吗？兰陵金氏原来那么有钱啊——

　　其次拜礼的是清河聂氏。

　　那个藏着只金丝雀的少年便是清河聂氏的聂怀桑。

　　黎明明注意到他身后那位少年，长相特别可爱，浓眉大眼的，笑起来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完完全全的戳到了她的萌点！

他是清河聂氏的副使，孟瑶。虽然不知道副使是干什么的，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只是——

　　“他就是那孟瑶。”

　　“这孟瑶便是那金宗主的私生子吧？听说他曾前去金家认亲，结果被踹下金鳞台，后来才……”

　　再没有下文了。

　　黎明明皱着眉头向那个方向小声哼哼：在别人后面揭人家黑料，还不知道小点声，既没素质又没脑子！禁你言算轻的了！叫你们乱说话！

　　两个被禁言的弟子自是惊的，却又因现在是拜礼之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黎明明抬头去寻，竟然是坐于主位的蓝启仁。

　　蓝启仁知晓她的意思，但那几人毕竟是其他世家前来听学的弟子。他对着黎明明微微摇头，示意她解了禁言。

　　不满地撇撇嘴，后者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似是为了不让那孟瑶难堪，蓝曦臣亲自上前，对他做了番夸赞：“素闻聂宗主手下有一得力副使，今日一见，谈吐温文，果然不凡。”

　　不仅如此，他还亲自接下了孟瑶手中清河聂氏的拜礼。

　　黎明明心里的小人不禁捧起小心脏——泽芜君真是好儒雅好温柔捏！

　　最后上前行拜礼的是云梦江氏。

　　不知道为什么，黎明明对那位江姑娘特别有好感，或许是因为那人眉眼间皆是暖意，就和泽芜君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还等着她上前介绍自己呢，这场拜礼却忽然被一群不请自来、风风火火的人打断了。

　　“——长这么大，我今日才知，这姑苏蓝氏的门这么不好进！”

　　这群人的服饰都是红黑色的，看起来阴阴森森，与这里可谓是格格不入。打头的那人最为嚣张，大摇大摆地领着身后的一大批人走了进来。将正中的走道堵得死死的。

　　这些人是？黎明明眼尖地瞅见了他们身上的太阳纹——岐山温氏的？他们的色彩为什么这么暗？

　　在她的想象中，拥有太阳纹的岐山温氏怎么着颜色也该朝气蓬勃一些，可现实却是将她的美好幻想打得稀碎。

　　虽是不请自来，且中断了这场拜礼，但蓝曦臣还是礼貌地上前回话：“不知温公子远道而来，蓝氏有失远迎。百年间，温氏从未参加过蓝氏听学。温公子此次前来，不知仙督有何指教？”

　　是了，当今温氏家主可还是仙督来着。那这个人应该就是他的儿子咯？

　　黎明明暗暗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起来也不仙啊？是不是没有继承好他父亲仙督的气质啊？

　　那个嚣张的温公子说，他只是送人来，并不是来听学的。

　　“再说了，岐山温氏从来都是教化众生，自然不需要来这——蓝氏听学。”他的语气满是不屑。

　　嘿？！这小孩好欠啊！有这么说话的吗？仗着自己的父亲是仙督就能这么嚣张了？是不是缺少社会的毒打？！

　　黎明明愠怒的目光直瞅着他，然后不幸地被发现，对上了眼睛。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对战片刻，黎明明落败。

　　怎么他的眼神这么凶啊……

　　转移视线，再看回来，再转移，再回来……不好，他怎么看着我眼睛都不带眨的？我是不是摊上事了？！

　　蓝忘机向前倾了倾，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蓝曦臣。后者摇了摇头。

　　静观其变。

　　温晁勾着嘴角，向黎明明的方向走了两步，黎明明低头“恭敬”地退了三步。

……我怎么就作死去看他！

她一下子怂到底了。

　　“那既然如此，温公子你又为何前来呢？”所幸，魏无羡站在温晁身后，开口引去了他的注意。

　　“哪儿来的鼠辈？”温晁停下脚步，面色不悦地抖了抖宽袖，也不去看他。

　　人还站在自己跟前，黎明明便只好低头扮傻。

　　魏无羡双手叉腰，也不气他说自己是鼠辈，直报出自己的名讳：“鼠辈不敢当，云梦江氏，魏无羡。”

　　拧着嘴，温晁不耐烦地转身看他，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才道：“竖子也敢插嘴？”

趁着温晁终于不再盯着自己了，黎明明抬头看向蓝忘机，对他悄悄比了比手势，想看看能不能躲到他那里去。

她这会儿有点怕怕的。

　　后者却是摇了摇头。现在形势紧张，不可再有动作。

　　“我师弟江澄刚才在行拜师之礼，岂能容你大呼小叫。你们岐山温氏，就是这样教化众生的？”魏无羡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师弟的拜师礼被搞砸，自然要替他讨回公道。

　　而嚣张的人更容易被激怒，且嘴上毫不留情。温晁面色不善，张口闭口便是“竖子”、“鼠辈”、“东西”的，就算是蓝氏的人，也气不得他这样说，更何况是其他人。

　　“云梦江氏不识礼数，不教育一下未免世人说我辈没有规矩！”温晁说的咬牙切齿。话音落下，身后跟随的温氏子弟便拔剑上前，剑锋直指他们。

　　那一片的弟子们也纷纷拔剑出鞘。

　　黎明明那么久以来哪见过这阵势，她可一直以为各世家是相亲相爱和谐一家人的！

　　终是耐不住，趁没人注意悄悄绕到蓝忘机身后，她低声问：“蓝湛，温氏的人这么嚣张，真的没关系吗？”

　　蓝忘机抿了抿唇，看向蓝曦臣，黎明明也跟着看过去。

　　只见后者执起裂冰，缓缓吹起曲子，曲中带着灵力，那些剑不受控制地离了主人的手，落在地上，插入地板好几分。

　　“原来泽芜君还留了这一手啊！”见着那些人诧异的模样，黎明明松了口气。

　　一曲毕，蓝曦臣收起长萧，缓步走至温晁身前，脸上失了笑意：“温公子，今日乃云深不知处听学之日，还请自重。”

　　温晁怒意横生，还想发作，却被身后女子打断。

　　只见那温氏女子恭敬地向蓝曦臣与蓝启仁行礼，并介绍自己与弟弟是奉仙督之命前来听学，有得罪还请他们海涵。

　　叫做温宁的少年垂着头，将拜礼交与温情，温情双手递出。

　　这难道就是“打个巴掌赏个枣”吗？搞了一大堆破坏，现在又忽然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搞什么啊？

　　黎明明想不通，温晁的一番行为叫她对温氏提不起什么好感。

　　温情举着拜礼俯身不动，蓝曦臣看着她，也不接。

　　半晌，一直默不作声的蓝启仁从案前站起，背手走上前来，面色平常，叫人看不出喜怒：

　　“既如此，便收下吧。”

　　黎明明倒是没有想到蓝先生这回那么大度，难道这温氏很不好惹？

　　就因为家主是仙督？

　　既然蓝先生都说了，蓝曦臣便收下了拜礼。

　　“温公子，拜礼已成，请前往精舍休沐。明日听学之时，请准时来到兰室。”

　　温晁只发出一声气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下袖子，转身便走。

　　蓝曦臣向江晚吟致歉，待众人回位后，继续将江氏的拜礼完成。

——

……

　　拜礼结束后，世家弟子们便可休息，准备明日的正式听学。托他们的福，黎明明难得放了大半天的假。

　　“蓝湛，你上午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就在静室呆着吧？我想趁着好不容易放假的机会看看我可以离你多远不被拉住。”

　　黎明明走在蓝忘机身边，把玩着归一的红色剑穗。

　　蓝忘机走得不算快，黎明明跟着他也不会吃力。只见他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些不放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好。但需时刻谨记家规。”

　　“知道啦~没问题的！你放心吧！”黎明明笑嘻嘻地抬手拍了拍少年郎的肩膀，“那你快回去吧，我要独自一人出去闯荡了！”

　　“后山有结界，莫要离得太近。”

“好的好的~我走啦，等我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