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犯了

一会儿工夫，二人便在一座假山后停了下来，赫连婉探头探脑的，递了个眼神示意九方砚舟猫着腰。

“你不是长公主吗？吃饭都要躲躲藏藏的是何故？”九方砚舟顺了顺气，低声问道。既然来都来了，倒不如随她，回过神来才惊讶这公主的力气真是不小。

赫连婉喘了几口粗气：“这样才刺激嘛！”

九方砚舟：“……”

赫连深没在萧疏宫久留，用完膳就回了圣晏宫午休，宋昭仪是个识趣的，凡事不强求，乖顺懂事才招人喜欢。

“朱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赫连深起身叫道，“把容长胤给寡人召来。”

朱广应声，立马悄悄的把人带来了，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殿试期间突然传召难免会有人乱嚼舌根，徒生是非，谁知道你是不是巴结王上借此中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参见王上，不知王上突然召见所为何事？”容长胤端端正正跪在地上，恭敬的问。

赫连深坐在桌案前，手执毛笔，神色专注的画着一幅水墨画，问：“寡人问你，圣宁离长州大约多远？”

容长胤先是一愣，继而回答：“约有二百里。”

“从圣宁赶到长州需用几日？”赫连深追问。

“不出意外，三日即可。”容长胤不问缘故，九五之尊，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你在路上出了意外？”赫连深放下笔，宣纸上浸了一团墨渍，尾音儿拔高，语气中有一丝怒意。

容长胤神色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不屑：“王上是怪罪微臣殿试来迟吗？”

“怪罪你？”赫连深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寡人知你容长胤为人清高，愤世嫉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怎会怪罪你？”

“只是你要清楚自己的分量，不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殿试之事寡人提前几日就昭告天下，足足六日有余的时间供你赶路，你却赶在殿试前半刻才姗姗来迟。”

“寡人还听说你不屑进朝为官，是你父亲逼你来此？”

这些话容长胤听了一愣，他当真是半路有事耽搁，还是压根儿就不把王族放在眼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确有其事，但对王上不敬，容某不敢！”

赫连深顿了顿，负着手继续道：“也许因封地一事你对长公主不服有成见，对寡人有怨言，但我为君你为臣，寡人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可以不服然后证明自己，但不能因此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为国为民才是你该做的。”

“谨记王上教诲。”

“好了，退下吧。”

容长胤脸发青，道了声“臣告退”。

再说珍馐堂这边，赫连深和九方砚舟都习武，跑得快，可苦了未双，她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双丫髻略微凌乱，就看见珍馐堂守门的黄衣宫女在狐疑的朝里看，貌似是里面有什么声音。

“什么人在里面？”黄衣宫女探头探脑的问。

珍馐堂，顾名思义，就是厨房，只不过不是普通的厨房，珍馐堂主要负责各种宴会的佳肴美食。厨师也是精工巧匠，所以做出的菜色档次高一些，花样也多一些。

尤其是里边的柜橱里藏了几坛陈年的桂花酒，令赫连婉垂涎至今。

未双机灵，在黄衣宫女推开门之前叫道：“你过来！”

“叫我吗？”黄衣宫女迟疑一下。

“对。”未双张口就来，“你帮我折几支杏花吧，长公主喜欢，我想移栽一些到杳杳宫。”

黄衣宫女认出未双是赫连婉身边的人，但还是恪尽职守：“未双姐姐，奴还要守着珍馐堂呢，里边有今年探花宴的菜肴，周师傅吩咐万万不能让人偷吃了。”

“就帮我一下吧，我借你最新的话本看如何！”未双循循善诱，“不会耽搁太久的！”

黄衣宫女有些动摇，犹犹豫豫的，面露难色。

“快走吧！话本是我从民间最好的书斋买的保你看了不后悔……”未双主动挽上黄衣宫女的手臂，一路上絮絮叨叨分散她注意力。

珍馐堂内，赫连婉和九方砚舟蹲在灶台下，都长呼一口气。

“感谢未双！”赫连婉起身，挑了两袋包装精致的糕点，揣进怀里。

九方砚舟坏笑一下，凤眸里满是少年气。他随意拿了只油焖虾，玩味道：“没想到头一回在宫中用膳，竟是和长公主在一起偷吃。”

“你应该感慨头一回在宫里用膳就吃到了顶级美味，而且是托本公主的福哦。”

赫连婉被桂花酒勾去了魂儿，不知道何时就闪到了一架酒柜前，一丝不苟的寻着那诱惑的源头，即使背对着他，也难以掩盖她的兴奋。

九方砚舟朗声笑着说：“也算是托公主的福吧。”

“什么叫‘算是’？”赫连婉拔开酒塞，咕嘟一声，香醇入喉。

“方才听说这是为探花宴所备，而探花宴又是为殿试前三甲所备。”他吃完一只虾，抿了抿嘴，意味深长的看着赫连婉。

赫连婉放下一坛酒，抬头嗤笑道：“这么有信心？可不要小觑我们东渊的人才。”

九方砚舟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广袖拂过一缕清风，胳膊搭在酒架最高一层，细长的手指轻点着一个蓝丝纹的白酒坛，低头问：“公主是要这一坛吗？”

“这是周师傅珍藏的极品哟。”赫连婉指了指，放下踮起的脚后跟。

“哦。”九方砚舟手指在各个酒坛上流连一番，云淡风轻的说，“喜欢的东西要自己拿才更有意义的。”

赫连婉哼了一声：“我自己也可以拿。”

她个子小，于是在灶台前拎了个小木凳，身高不够板凳来凑嘛。赫连婉伸长胳膊，双手小心翼翼的攀上酒坛。

轻轻举起，到手！

“有人。”九方砚舟警觉提醒。

赫连婉捧着重重的酒坛子，慌张之下重心不稳，身体稍稍倾斜，三脚木凳就摇摇晃晃，咣啷一声坛子碎成了数片，酒泼洒了一地，浓郁的酒香钻出门扉。

人也即将扑倒在地的时候，一道青白身影闪来，稳稳当当的托住她的腰。只觉得浑身没有痛处，落在一个怀抱里，赫连婉才睁开紧闭的眼，松了一口气。

九方砚舟轻声问：“没事吧？”

“没，没事。”赫连婉提着裙裾，“都怪这衣裳太长，方才踩到了。”

九方砚舟回神，立即松开手：“冒犯了，公主勿怪。”

门嘎吱一声响，一人愣愣的横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