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怨气，画中女子。

姑苏正值多雨季，晨间入学时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到了门口雨己经停了。

　　门外也己经放了一整排的油纸伞，江笙抖了抖伞上的水，亦将它放在廊下，提起裙角步入兰室。

　　蓝启仁从百家讲到谋论，最为侧重的还是弟子心性一课。

　　只不过这才是最容易让人打瞌睡的时候，魏无羡睡了半节课，朦胧的睁开眼，却见聂怀桑聚精会神，不知在做什么，他想问又抵不过睡意，自到下了课才伸了个懒腰，悄悄留到聂怀桑身后。

　　魏无羡冷不丁的拍了下他的肩：“喂，干嘛呢！”

　　聂怀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却立即将什么东西往袖子里塞，魏无羡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藏的东西扯了过去。

　　“让我看看，什么这么……”

　　却见那画上的是一个执着伞站在红梅树下的女子背影，正因看不见模样，也才更引人遐思。

　　“哇，你小子看不出来啊，画的还挺像回事的嘛。”

　　聂怀桑急切的说：“哎呀，魏兄，别闹了，快还给我！”

　　“我不，你画的是谁？“魏无羡咂咂嘴：“这背影看起来倒有几分眼熟……”

　　一旁围观的世家子弟见有热闹可看，一股脑的围上来。

　　“这……这不是江三小姐嘛？”

　　“是有几分相像。”

　　聂怀桑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别说了，我会被打死的。”

　　魏无羡还没怎么样，便有人将画从他手中抽走，又传给别人聂怀桑后悔死了，心里一边骂着魏无羡一边去追，却看到一个背影后生生刹住了脚步。

　　看来今日就是他的亡期了……

　　忽然有人往江笙桌上扔了个东西，江笙拿起来却见聂怀桑在他旁边战战兢兢地站着。

　　江笙低下头看到那幅画上的女子背影，再抬头看聂怀桑：“画的是谁？”

　　聂怀桑结结巴巴的说：“是……是……”

　　“聂公子擅丹青，画中女子确让人神往。”

　　聂怀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江笙言简赅迫：“画的很好！”江笙将画卷还给他：“只是看这笔墨还没有干，下次莫要在课画了，若是蓝二公子发现，该罚你了。”

　　聂怀桑接过画翘起嘴角要笑，又硬生生的压下去，大松口气，撇过头瞪了眼坏笑的魏无羡。

　　“谢……谢江三小姐。”

　　怀抱着不仅没被骂，还被夸了的如在梦中云里雾里的满足感，聂怀桑晕乎乎的回到了他的座位。

　　魏无羡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看着江笙：“阿笙，你怎么能把画还给他呢？”

　　“他画的，为什么不给他？”

　　“当然不行，谁知道他会对着画干些什么！”

　　江笙疑惑道：“还能做什么？”

　　魏无羡噎了一下，支支吾吾的，魏无羡越说不出口江笙就越好奇，直直的盯着他：“快说嘛。”

　　魏无羡起身：“哎呀，不和你说了，我去找蓝湛玩。”

　　“哼，有了蓝湛忘了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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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要魏无羡乖乖听话是不可能的，想要蓝启仁对魏无羡有好脸色更是不可能的，这俩人撞在一起的结果，只能是……一言难尽。

　　“魏婴，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魏无羡游刃有余的说：“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着生人所画，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答的分毫不差，魏无羡好挺得意的瞧了一眼对他温柔笑着的江厌离。

　　“举例区分。”

　　魏无羡略一思索：“嗯，好说，好比你身后的那棵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化成人形，有了意识，作祟扰，若我拿了一把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下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蓝启仁仍未置一词，继续往下提问了几个问题，魏无羡都一一答过，也许这世上本就有那么种人，不听课也可以答了好成绩。

　　“作为云梦江氏的子弟，这些早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百余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魏无羡没有很快答上来，屋里一下子响起不少翻书的声音，蓝启仁喝了一声，唤起蓝忘机：“忘机，你来告诉他。”

　　“方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

　　“一字不差，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该有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骄傲自满，顽劣跳脱，迟早会自取其辱。”

　　魏无羡正是蓝启仁最看不过去的那种后生，因此一点也没口下留情，江笙无奈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先生，我还有一问。”

　　“讲。”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都是不可得的，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说来容易，是得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灭了满门报仇雪恨，该怎嘛办？”

　　蓝忘机面无表情的说：“镇压为辅，不灵则灭门。”

　　“暴殄天物嘛，其实我刚才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而是在想第四条道路。”

　　江笙听见魏无羡要说出心中所想，赶紧拉他的衣服，想让他住嘴，可魏无羡没理她，自顾自的：“魏无羡，你快闭嘴吧！”

　　蓝启仁摇头：“从未听说过有第四条。”

　　“这刽子手化作怨灵是必然的事情，那既然他生前斩首百余人，那为何不掘这百余人的坟墓，激起怨气，结百颗头颅与恶灵相斗……”

　　蓝启仁未及听完便大喝：“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起怨气，罔顾人伦。”

　　魏无羡委屈道：“蓝先生，有些横竖都无法度化，何不加以利用？”

　　蓝启仁第一次在课上失态，拿起镇纸向魏无羡扔去。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怨气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扔过来，厉声道：“你如何保证怨气能为你所用不残害别人。”

　　“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你要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不得你了，给我把《雅正集》的《上义篇》抄百遍，让你好好学学什么叫天.道.人.论！滚！！！”

　　魏无羡巴不得呢，转眼间就滚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