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殊途

她杏眼缓缓开启，初入眼帘的是位在微笑的金冠金长袍的青年。伤口已被包扎好，她轻启薄唇：“是......救了吾？”大概她身体还未痊愈，言语也不通顺。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道：“好些否？”他的微笑如沐雨春风抨击在她还未被抚平的心上。

她同寻求答案般得直视他因微笑而半眯的双眸：“吾为狐妖一族，汝不怕治好吾后，吃了汝？”

他同视：“如是怕了，狐妖姑娘怕是早已进了世外桃源了罢。”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极为凌厉。

这次她得以存活，待成年阴时之日，便是那追杀她之人的葬地之时，她的目光裸露出一丝狠毒与悲痛。

“小狐狸，吾带汝去猜灯谜可好？”他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起在胸口处。

两人一同食居已有七七四十九日，狐妖渐渐为之沦陷。

“有何不好？”她妖媚的俏脸透出一股清流般的冷淡，他对此也无不满，大概是摸透了他的脾性。

一到大街，她竟是拿了六个花灯，自顾自的找了处清净之地，嘴里念念有词，他闻之而笑，跟她身后，指着她手中的花灯，道：“何水无鱼，指的是雨。”他修长的手指顺着花灯一个个指给她看，她却是心不在焉，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的手上，他像是没有察觉，继续轻笑同她解释：“何山无名，指的是汝。何树无枝，指的是地......六字合成就是，与、汝、地、老、天、荒。”他一字一顿地同她说，竟没发现二人姿态如此暧昧。两人缓缓转头欲望对方，四眸相视，如此发现，脸庞只间隔两寸无遗，两者皆是一愣。

“陛下，明日便是那妖狐的成年之日，子时为取出那妖心救回晕厥的皇后的最佳时段。”湘公恭敬得站在他的身侧。

他闻之，紧皱着英气盛发的眉头：“公公，除了妖心，实是无法救朕的皇后？”

湘公脸色大变：“万万不可啊陛下！陛下竟是起了爱怜之心？或是对那妖女起了情意？陛下乃是帝王，不可多得的情份万万不可拾，况且人妖殊途。陛下为那成年之日已等待多年，才上演了追杀妖女为之伸援之手，那妖女可是九月九食月而生，望陛下虑之！”

他长袍一挥：“罢！退下！计划依旧！”

她急冲冲的朝他所处之地往去，为的是让他第一个望见她成年的模样，满心欢喜的。

可待她到那儿时，是没望见他影，半响，足有十位身着青衫手攥法器的道士将她团团围住，而后随来两个她化成灰都识得的身影。十个道士口里吐着不清的咒语，渐渐，她的玉足下闪出幻阵。耳朵与尾巴露了出来，尾巴足有九条，额上则开出朵鲜红血色的莲花，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她成年的姿态比幼时来的更为妩媚。她冷淡的面上凶光无遗，妖爪朝十个道士挥去，无奈，闪出十条锁链将她困住，渐乏无力。他同湘公快步赶来时，望见的便是这幅景象。

她见是他便平静下来，同是告诫自己般：“是汝安排此事的。”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他英气的眉头微皱：“是。”

她面色更为平静：“是汝诛吾九族，追杀吾，求吾妖心。”

他横眉再皱：“是。”

“是汝意愿如此。”她面色同最初清冷，只是热泪已淌落入幻阵中枢。

他眉头紧锁已入骨三分，唇如铅石沉重：“是。”

不知何时，她已挣脱锁链来到他面前纤纤玉手抬上他的脸，抚平他英眉，缓缓，随形而摹，刻心而忆。

手颤抖着，俏脸忽而做了决定似，直往心口处挖起，一颗惹满鲜血还未停止跳动的心脏现于她手，她嘴角一殷红流下。把妖心递给他身旁喜上眉梢的湘公。

杏眸再次注视着眼前人，红唇轻动：“陛下，吾以心代饵为钓良人归，吾为汝，汝为伊。来世，宁为牲畜不为妖。”在他藏有悲痛眸前随窗外拂过清风变为萤火散落世间。

十年后，他身染重疾，他的江山欲倒，他的皇后并没有因妖心而苏醒，三年后逝世，他无再纳。

入冬，他身盖厚被，躺于床上，目光呆滞，像是问身边人，又不是问身边人，像诉说：“咳咳！！...公公，朕同她寄心离去时，才忽而想起朕自幼怀有不足之症，心口常有绞痛之状，遇她之时，便无复发，在她离去时却悸痛异常，同现般，定是她在怨朕，咳咳！！重疾，江山美人皆为一空，定是她在惩罚朕。朕想想，也是时去见见她了。”

翌日，元时皇帝因病驾崩，逝于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