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煞星之命

江河从江时潜的怀抱里退了出来，眼睛里的泪尚未风干，回头瞧向莫老汉死去的地方，打量着问：“江老头儿，莫爷爷呢？”

　　江时潜又一瞬迟疑，但还是选择了坦白。

　　“你莫爷爷，我把他送到后山坟场埋了。”江时潜有些无力，低声地说着。

　　莫老汉是他一生的挚友，除了自己的三十岁之前他未参与，三十岁之后，到现在不惑之年已过，每一天莫老汉都参与着，并用他的朴素带给自己安然的生活，平凡地活着。让自己不去回想以前的种种。

　　只是现在，他却不明不白的走了，实在接受不了。江时潜现在只想痛快地喝一场，人只有醉了，才不会牵肠挂肚。

　　那以前的种种，江时潜再也没有力气提起了，他既然打算忘记一切，就不能总活在过去，生活还要继续。江丫头和江淮还需要他守护着。

　　半响，江河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老头儿，告诉我，我的身世吧，瞒不住的，这有些事耽搁不起，我知道，我娘抱着我自杀是有原因的，我想和你一起面对，这是我的命，是我该渡的劫。”

　　江河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纰漏，面目皆是沉稳。“臭老头儿，我江河求你！”

　　掷地有声，容不得反驳。

　　江时潜不敢去看江河的眼睛，这丫头，他是从小看到大的，性子太犟，但是心善，她的身世不是不能对她讲，只是以她的性子，怕连累家人，会选择离开家，独自承担一切。

　　江时潜不敢赌。

　　结局是个傻子都能猜得到。

　　“江时潜！我江河不会走，我不会离开你和我哥，你们是我一辈子的亲人，我不会没良心。”江河像是看出来江时潜所想，故意顺着他心里的话承诺着。

　　“丫头，你想好了吗？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但是你不要一个人承担，你还有一个家，你不是孤身一人。”江时潜知道瞒不住了，这件事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要告诉局中人。

　　“走，进去说吧，借酒畅言。”江时潜抬起头对上江河坚定的眼神，无奈的摇摇头。

　　真怕这丫头做傻事啊！

　　江时潜从木柜子里抱出一坛女儿红，拿了两个大碗，倒上酒，落座。仿佛只有喝酒，人才会把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毫无保留地讲出来。

　　江时潜拿起碗，毫无顾虑地喝了一大口，这酒入喉，方知人生苦辣，大人，总有些说不出口的愁，像极了酒的味道。

　　“你娘跳河的确有原因。”江时潜皱着眉说道，不知是这酒苦辣的让人皱眉，还是这话难以说出口。

　　“我猜到了”江河平淡地答着。

　　“你不姓江，你是言家唯一的后人。”

　　“言南苍的女儿。”

　　江河不做声，默默听着江时潜讲着。

　　江时潜又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着：“言南苍的身份，是养鬼人。言宅，就是一个阴宅，说白了就是一个鬼宅。”

　　“他养鬼干什么？”江河问道。

　　“谋利。养鬼，就要吸取活人精血，一到夜晚，言宅所在的村子，就被鬼给围绕了，那些鬼贪婪地吸取着村里人的精血。”

　　“一到夜晚就出来作祟，白天就一直躲在言宅。”

　　“那些鬼会帮忙对付言家生意场上的敌人，让言家，成为当时数一数二的富人家。”

　　“真是禽兽不如！他竟然如此昧着良心。”江河一饮而尽碗里的烈酒，有些失望地答道。

　　“错在言南苍太贪婪，他不满足当时拥有的一切，他认为，他得到的远远不够多。万万没想到，那些鬼他控制不住了，言宅真正变成了所谓的阴宅，那些鬼开始吸食言家人的精血，言南苍逃了，一众下人都连夜走了。”

　　“那和我的身世有何关系呢？”江河微醉地说着。

　　江时潜继续说着：“言南苍逃了，逃的时候，你的母亲方璇已经怀孕了八个月。整个言宅，就剩下了你母亲，和那些吸人精血的鬼了。”

　　“你的体质，也就是那时候养成的。那些鬼厌倦了吸食村里人的精血，那味道远不及婴儿精血香甜。”

　　“你出生后，双手乌黑，便是这些鬼吸食你的精血时，阴气渗入骨而致的。”

　　“那段时间，村里人都出现了脸色发白的迹象，就像鬼附体一般。村民们看你和你的母亲如怪物，避之不及，都认为你是灾星，你和你的母亲该死。”

　　“说你们是煞星。他们把你父亲所做的一切，都算到了你和你母亲头上。你的那双乌黑的手，招阴，会招来鬼。”

　　“后来你母亲无法忍受这种谩骂和恐惧，带着你跳了河。也就是后来，我碰见你，并且救了你。”

　　江河半天没了言语，苦笑地说了一声：“原来如此。”然后举起自己的一双手，仔细地看着，看看这双手究竟有何不同。

　　“臭老头儿，谢谢你救我！我会一辈子记着。”江河眼里闪着泪，不知是感激还是笑着哭了。

　　江时潜笑了。

　　“丫头，你没有错，你不能选择家庭，也不能选择命运，但你善良，这足够。”他现在说不出多么感人至深的话来安慰江河，他知道现在她心里难受。这样的事实，这样的亲生父亲，换做谁，谁都不能安之若素。

　　江河面对江时潜，脸上的失望换做感激的微笑“老头儿，我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你不嫌弃我。只是，我的这一切，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半天见没人应答，抬头朝江时潜望去，这臭老头儿竟然喝醉了！

　　“臭老头！臭老头！”

　　江河接连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复。

　　“看来是真的醉了，酒量真差。”江河无奈一笑。

　　只是这醉，到底是真醉，还是不敢回答问题的借口。

　　江河将桌子简单收拾了一番，将江时潜背着送到了床上，脱去鞋袜，盖上被子，又打来一盆热水，替江时潜擦了擦脸。随后坐在床边，一个人自言自语到

　　“臭老头，你真傻，明明知道我是天煞孤星，还舍命把我救回来。”

　　“我爹都不要我，你却把我养大。”

　　“只是，我怎么可能还让你为我置身火海，我的事，我一个人担着。”

　　“我只想让你平安喜乐。”

　　床上的人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这丫头的一字一句，悉数入耳。

　　装睡的人说过，不会让丫头一个人担起原本不属于她的担子。

　　这句话，只要他还活着，就会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