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回答，莫向川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你。”
莫向川看到了那些画面，宛如走马灯般在他面前摇晃着。那天在森林之中他救下的少年，终于是长大了。
铃声将二人带回过去，带回那个充满他们共同回忆的地方。
白发少年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麻绳，便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倒在了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才对上对面那人宛若藏了迢迢星河的浅绿色双瞳。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你这样子太危险了——”说着又看向他伤痕累累的手臂。
“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何洛没去接他的话，转身欲走又被拦了下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管。”何洛似乎很排斥和别人交流。但曾经的莫向川几乎是半强硬地把他拉出了那片森林，二人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莫向川把帽子又压低了一点。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心疼。随后，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拉起何洛的手。
“我带你逃走吧，去我那里。”
就这一句话，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何洛下半生的命运。
……
自从收留了何洛之后舆论就没有停过。虽然曾经的莫向川尽了全力在做保密工作，但还是架不住有些狂热粉丝把他的情况挖得一清二楚。
莫向川是同性恋……莫向川包养了一个男孩……莫向川……
种种流言蜚语钻进他的耳朵里，习惯了在否定声中长大的他想要视而不见，却无法视而不见。
“……可是只要你、笑起来的话……就感觉什么都可以接受了……”
莫向川眼眶里含着泪水笑着说。他的左手在口袋里摸索着，拿出一张写有“掠夺”二字的卡片，颤抖着手指将它贴在侯凛的胸口处。
四周的场景还在不断变换着。终于，来到了“那一天”——
手机屏幕微微发着光，上面是一条无比刺眼的微博消息。何洛眼神空洞，看着手机上的那些字，然后锁屏，开门，上楼，一系列动作似乎是不受他自己控制似的无比娴熟。
然后他坐上天台的栏杆。
过了段时间，莫向川也来到了天台。何洛闻声回头，湛蓝色的眼睛里盈满了名为绝望的情绪。
而莫向川，犹豫了。
只要没有了他，我还能像以前一样辉煌，不至于跌落如此低谷。从小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站到现在的这个位置，我又怎能轻易丢弃它？
那是莫向川一生中最最后悔、最最遗憾的一件事。他犹豫了一秒，仅仅一秒，等再往天台那边看去时就已经没了何洛的身影。
——他飞走了。
但莫向川甚至没有勇气下楼去看他的尸体。嘈杂的声音灌入耳中，而他唯一能够分辨出来的，竟是何洛那细若蚊蝇的呢喃。
“再见……”
再见。为了不给你添麻烦，为了不给你带来困扰——我要走了。
可是你为什么没来救我啊？为什么啊？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不，我根本就不是。你就是个骗子。
……
下一个画面，是莫向川拿起了何洛的美工刀。
他面对着镜子里自己被粉丝称为完美无瑕的脸，自嘲地笑了。
对不起。他想。对不起。然后拿起了刀，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会被问的吧？管他呢。血从脸上滴到地面。他想起了过去何洛这样做的时候。……原来是会疼的吗？那为什么你从来都不告诉我呢？
有关于何洛的回忆变得清晰，莫向川终于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刀痕一道又一道地增加着，像是要乞求他的原谅一般。莫向川进入了精神几乎癫狂的状态。
什么啊。什么啊。何洛。何洛。何洛。——就算这样你也回不来，我深知自己的罪孽深重。我为那一秒的犹豫而恨透了我自己。
“我知道你……恨我。”
时间回到现在，莫向川艰难地说着。
“是我的错，那天，我没能，救下你……”
莫向川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微弱。血从他的胸口汩汩地涌出，染红了他的衬衫和周围的一大片地板。
他一直都活在悔恨当中吗？他真的不是因为厌倦了才冷眼旁观吗？
侯凛一直以来坚定不移的思维开始动摇。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虽然他可以改变别人的思维，自己的偏执想法却从未被改变过。
侯凛抓着莫向川的衣角，低低地说。
“别死啊。”
“对不起……”
莫向川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保持着侯凛再熟悉不过的那个笑容。
“我相信你……能活下去……”
“……”
侯凛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莫向川的手臂却已垂了下去。
在那双浅绿色的双眼彻底闭上的那一刻，一滴温热的液体从侯凛的脸颊划了过去，滴到莫向川的脸上。
别死啊。别死啊。你还想让我再一次地失去你吗？
我说得没错，你就是个骗子。明明说好了要和我在一起，却几次三番违约。
我恨透你了。我恨透你了。
……可是就算是这样，你也得给我醒过来我们再算账啊？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侯凛拉起莫向川的手，还是有温度的。
他太喜欢他了。莫向川的音容笑貌、他散发出的光芒，全部历历在目，无法拔除。
但已经来不及了。
「玩家莫向川已死亡。击杀者：叶森。」
广播冰冷的声音昭示着他的生命彻底消耗殆尽了。侯凛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喉咙中发出了隐约的呜咽声。
一向自诩感情淡泊的他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但理智最终还是压了情感一头，他重新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是吗。把那些悲痛欲绝藏在心底，然后带着他的回忆活下去。
你背叛了我——是吗？真的吗？
那如果……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呢？
侯凛望着地上莫向川的尸体，思绪万千。
他最后一次抚摸莫向川金黄的发丝，站起来，眼神变得坚定。
要带着他的那一份，活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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