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所思在远道

-

“年少时不应该遇见太惊艳的人。”

-

“最近怎么样？”姚弛知道纪梵清有很严重的胃病，不能吃辣，习惯性地用筷子把盘子里的辣椒给挑了出来，一边扭头问纪梵清，“要不要让我妈再给你看看？”

纪梵清看着桌上极为清淡的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有按时吃药。”

姚弛怎么会不了解纪梵清，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稍挑了眉，眯眼看向纪梵清，“最好是这样……千千，你要是有事，还是说出来的好。”

纪梵清假意没听懂姚弛的言外之意，干脆利落而生硬地转开话题，“哥，你最近闲吗？要是没事我就赖你这了，纪老那头正忙着给我安排流水相亲宴呢。”

姚弛把已经挑干净辣椒的菜往纪梵清那头一推，放下筷子，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我最近忙着练习，之前的海选已经过了，十二月大概就要开始了。”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是心怀鬼胎，一个想着怎么样逃离纪家，另一个想着怎么稳定小姑娘的情绪，只是沉默，气氛倒是显出几分古怪的协调。

此刻正值夏夜，满大街都是喧闹而欢乐的人群，姚弛特意带着纪梵清在周围逛了一圈，顺便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个。”

纪梵清微微一愣，她早就不记得小时候的口味和喜好，这么多年时光流转，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贪嘴喜甜的小姑娘，可是眼前这个少年还是一如当年地陪在自己身边，依然把她当做小孩子一般哄着。

其实纪梵清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不爱糖葫芦太过甜腻的味道，可是路灯下少年笑意晏晏，她居然无法说出口，轻轻咬下一口，竟是不曾想到的清新和酸甜。

其实，生活好像也没有这么难熬啊。

姚弛就站在店铺门口看着小姑娘，纪梵清一边数着脚下的青石板砖，一边咬着糖葫芦，难得一见地笑得简单，“哥，谢谢你。”

姚弛突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纪梵清，自己一向把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照顾，这么多年却始终没能缓解丝毫小姑娘的病情。这么多年下来，他能让自己走出来，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纪梵清一早上就赶着上飞机，风尘仆仆到了北京又被喊去纪家一顿教训，折腾了一天也是困倦得不行，就差直接睡过去了。姚弛对小姑娘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背起她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姚弛一边背着纪梵清往家走，心里一边忍不住感叹，小姑娘是越来越瘦了，也不知道这几年在美国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正胡思乱想着，却感觉肩膀已经湿了大半，姚弛一惊，一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纪梵清哭了。

姚弛第一个反应就是心疼，心疼到快不能呼吸。自己捧在心尖上宠了十多年的妹妹，怎么忍心看着她掉眼泪？可是纪梵清这么多年的苦自己也看在眼里，总是憋着也不好受，还是让小姑娘痛痛快快哭一场舒服。

于是姚弛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地闷头走路。直到背上的纪梵清出了声，大概是因为哭过，声音有些沙哑，“哥？”

姚弛很快就轻声地“嗯”了一声，“千千，我在呢。”

纪梵清平常很少掉眼泪，可是今天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只是小憩一会儿，那人便悄然入梦来，惊醒时纪梵清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此刻听到姚弛的这句差点又落下泪来。

曾经记忆里也有过那么一个少年对她这么说过，只是少年如风，前一日才笑得恣意飞扬，说要带她闯荡江湖，终究是轻轻放开了手。从此再无人陪她渡过漫漫长夜，再无人陪她坐至天明。

“哥，我好想一个人，好想好想。”

纪梵清第一次遇见李汶翰的那天是在韩国，自己那时候人生地不熟的，绕着公司一直转圈圈，后来干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不走了。

纪梵清那个时候只道日本的樱花开得最好，却万万没想到韩国同样有茂盛的樱花林，于是一个人很快迷失在花海里，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内心的满足，只觉得全身心都被震撼，岁月静好得让她不敢打破寂静。

李汶翰就在那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正如他对于纪梵清来说，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闯入者。他逆着光而来，曾带给她短暂的浪漫，却终究不是为她而来，如同海上繁花，惊鸿一瞥后便匆忙退场，一步步错开，最后消失不见。

“哥，他真的很好很好，可是……我把他弄丢了。”

纪梵清实在不能说清楚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又是谁先决定了放手，总之这若即若离的浪漫最后如同泡沫般在阳光下转瞬即逝。可是自己在美国时，仍然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不争气地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我好想，见他一面……就一面。”

哪怕他已经不认得她，已经不记得她，甚至他已经想不起来还有过纪梵清这样一个人，她还是想见他一面，哪怕只是在遥远的人群里看一眼他的脸，哪怕只是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偷窥他的容颜，都无所谓。

纪梵清在沉沉睡去的前一刻想到，如果能这样，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

“哥……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啊。”

姚弛突然红了眼，强忍住快掉下来的眼泪，闷着声音尽量让纪梵清听不出来他的难过，“怎么会呢，我们千千，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姑娘啊。”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呢，这么温柔这么值得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就不能和其他普通的二十岁的姑娘一样在阳光下过得简单而快乐？为什么他的千千，就不能被这个世界好好对待呢？

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啊。

-

【小弛真的是好温柔的一个男孩子啊】

2020.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