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甄嬛大出风头。
安陵容本以为岁宴过后甄嬛必受荣宠,然而事实并非如她所想。
“这些时日皇上多留宿于清凉殿,怎么一曲惊鸿舞过后,莞贵人的宠爱反倒不如从前?”
宴席那日是兰馥跟着,宝鹊不能亲见惊鸿舞,暗自惋惜了许久。如今华妃愈发受宠,心生不解。
“是莞贵人跳得不好吗?”
“怎会不好。”素手晃着团扇,步摇轻轻摆动,安陵容步态婀娜,“我瞧着那日皇上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莞贵人身上,之后更是唤到身边坐着。”
“那如今为何是华妃得势?”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着咱们华妃娘娘有位好哥哥!这段时日,莞贵人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一舞过后,皇上的心是捞着了,但是华妃的恨也捞着了。
说来虽然博得了丈夫的欢心,可是碍于年家,雍正反倒有意冷落了甄嬛,这么一算竟是还亏了。
在殿里待着无聊,安陵容和宝鹊出来透口气。
走累了两人便随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在树荫底下休息。
“小主您的帕子呢?”宝鹊记得出门时,安陵容除了拿着团扇,还有一块淡翠绿的手绢。
安陵容低头看了看,原本和团扇一起抓在手里的手帕果然不翼而飞,“许是一时松了手,掉在路上了。”
“奴婢去给您找找!”
宝鹊回头去寻,还没走两步路,就听一道男声传来,“这手绢可是你家主子掉的?”
只见果郡王从她们来时的路走来,一手拎着开着口的酒壶,另一只手里正是安陵容遗失的帕子。
“正是,多谢果郡王。”宝鹊俯身行礼,“王爷将手绢给奴婢就好,小主还在等奴婢回去。”
果郡王挑了挑眉,“你家小主是哪位?手绢上的绿柳墨燕可是你家小主绣的?”
“奴婢宝鹊,是安常在宫里的。”
“安常在?”果郡王脑中闪过一道温温软软的倩影,不过转瞬即逝,他挂起笑,将手绢还给宝鹊,“你家小主女红精妙,这一针一线瞧着不像是绣花,倒像是在作画。”
“绣花如何不是作画呢?”安陵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如镜,“只不过王爷先起了对女子的不屑,对女红的鄙夷,才以为手持狼毫比手握针线来得高雅。”
短短两句话,却令人耳目一清。
是了,绣花与作画究竟有何差别?不过是他自认笔墨高于针线,便觉得如画般的锦绣是极致的称赞。
“是小王狂言妄语,还给小嫂嫂道个不是。”即便是歉意,果郡王作出来都有几分油嘴滑。
安陵容并不与他计较,“称不上王爷的嫂嫂,我人微言轻,王爷称我安常在就是。不过是几句戏言,王爷不生气就好。”
“安常在说得对极了,小王只有敬佩,何来生气。世人赞我妙手丹青,今日得幸见安常在慧心巧思,本王倒是担不起了。”
“王爷善丹青,我善女红,皆是妙笔生花,怎会担不起。我便觉得我担的起王爷一句慧心巧思。”安陵容福了福身,“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果郡王看着她娇柔的面容,未曾想说起话来却是字字珠玑。他本以为安陵容柔弱,没想到她却再一次更正了自己的认知。
“前段时日皇兄在宴席上所说的话,常在不必在意。”
他只能这么空空安慰一句。皇兄生性多疑,否则他母妃也不会自请出宫修行。如此苦修,只为了给他求得一线生机。
安陵容柔柔一笑,“清者自清,我与王爷至今不过三面之缘……更何况有些时候哪儿是发生了什么才想到什么,而是已然想了,便什么都像是发生了。妾身告辞。”
原来她什么都清楚……果郡王想到,的确,这般通透的人如何想不明白——
皇兄有意试探,并非是见着了什么令人猜忌的场面,而是先起了试探之心,才抓着这些事情耿耿于怀。
雍正心里猜忌的不是叔嫂间的不伦,而是先帝爷十七子,只要他还活着,便会有数不尽的怀疑。
“阿晋,你说本王方才是不是不该与安常在说话……”
“王爷放心,奴才一直看着呢!”阿晋丝毫不知主子的愁苦,信誓旦旦道,“绝对没有一个人瞧见您和安常在在这!”
“胡说八道什么!”果郡王回头睨了他一眼,“本王与安常在不过是闲聊两句。”
莫名被凶阿晋八杆子摸不着头脑,“是啊……所以奴才说您大可放心,反正也没人看见,有错吗?”
“你没错,是本王错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果郡王仰头喝了口酒,“行了,走吧,是非之地少待为妙。”
阿晋委屈地瘪瘪嘴,先前不是非之地,眼下安常在走了,这就成是非之地了……这地变得也太快了!
回了殿内,宝鹊犹豫再三小心翼翼问道:“小主何必与果郡王多说?”
安陵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服侍这么久,不说十分了解,却也有六七分。面对不相干的人安陵容定是避之不及,可方才却与果郡王说了那般多。
“多?不过几句话罢了。”安陵容拨了拨茶盏,“宝鹊,你是觉得我做错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担心小主,后宫人多口杂,人言可畏,奴婢怕小主被有心人构陷。”
“你看,你们人人都觉得果郡王才华横溢又风华正好,所以后宫新人最是容易与他倾心。”安陵容眸光流转,“你们这般觉得,皇上如何不能这般觉得?”
“小主的意思是?”
“九州清晏,我与莞贵人什么都没做依旧被皇上怀疑。那做与不做,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既如此,不如与果郡王交好。安家无人,我在宫中犹如浮萍……”
华妃有年家撑腰,便是皇帝都得顾忌一二。而甄家、沈家纵然不比年家,但在前朝亦有耳目。前朝变动她们皆能通过家书知晓,甚至通过家书传递消息。
而安陵容,她什么都没有。
前朝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没有家世寸步难行,只得仰仗华妃鼻息,又或是听甄嬛、沈眉庄的指示。
可是没有,难道她安陵容就不能自己创造一个吗?
感谢习安祯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