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争风吃醋的事情雍正本就宽容,遑论今日是温宜周岁宴,曹琴默身为温宜生母,如她所说不过是顾念自家姐妹一时失了规矩,不算大错。
雍正不愿追究,却也不能不给甄嬛一个说法——
他有意冷落曹琴默,目光独独施舍于堂下一舞过后更显熠熠光辉的佳人,“跳了那么久了,累不累?”
“臣妾不累。”甄嬛福了福身,丈夫的一句慰问便让她忘了先前自己是如何被置于困境的,“臣妾未曾见纯元皇后作惊鸿舞的风采,实在是臣妾福薄。臣妾今日所作惊鸿舞,是拟梅妃之态的旧曲,萤烛之辉,怎能与纯元皇后的明月之光相较。”
在所爱之人面前承认自己不如其他女人,偏偏这个女人才是丈夫的原配,是最深爱之人,而自己不过是后来者,是妾室……
甄嬛心中划过一丝怅然,却又不得不藏于内心深处。
对于她的答复雍正甚是满意,比起初入宫时识大体懂规矩了许多,自觉是敬嫔教导有方。
妻妾成群,安抚了这个雍正又转头看向安陵容,雨露均沾,“朕原只知道容儿有一副好嗓子,今日才知,歌喉更甚!如十七弟所言,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皇上谬赞。”安陵容心中嗤笑,面上却是做足了礼数,“果郡王曲好,莞姐姐舞好,臣妾不过是随意哼唱,献丑罢了。”
两位娇妾为他在敦亲王面前博得颜面,雍正龙颜大悦,“你一向恭谦……十七弟,来迟了!可得罚酒三杯。”
“臣弟刚刚已经作了一曲,为新嫂歌舞助兴。皇兄怎么也得看在二位嫂嫂的面上放臣弟一马!”
“长相守的笛音必得配得上长相思的琴音,才称得上是无双之妙。这是莞贵人甄氏,她本也善琴,只是今日作惊鸿舞,否则你们二人还可合上一曲。”看似平静地介绍完,雍正话锋一转,“不过,十七弟是何时结识的甄氏?朕竟不知你们叔嫂二人相识。”
安陵容心中一惊,长相思、长相守,长相厮守,这摆明了是一套定情信物!
他哪儿是在说笛音与琴音,分明是在试探二人……
她虽是以歌介入了二人,防住了“唐玄宗”与“梅妃”珠联璧合之说。却未曾想先前果郡王为她们驳斥敦亲王时一句“莞贵人”,又勾起了他这位疑心病极重的皇兄的猜忌。
果郡王着实了解自己这位皇兄,故作调侃道:“皇兄忘了昨年除夕夜倚梅园,臣弟担心皇兄酒醉,特意去寻,可皇兄却是携佳人而去,弃臣弟于冰天雪地之中。”
“是了。”雍正开怀大笑,似是毫无芥蒂,“佳人在怀,十七弟若是羡慕,不如为自己寻一位福晋,皇额娘可盼着呢。”
“臣弟哪儿有皇兄这般福气!而且臣弟寄情于山水,爱酒爱乐爱书,却是不爱美人,皇兄还是饶了臣弟吧。”
“以前不觉,容儿进宫后朕倒觉得你们二人性子有几分相像,淡泊寡欲,似是与世无争。”雍正一个不落,全都怀疑个遍。
安陵容原本不觉雍正是多小气一个人,相反,他能容得许多常人不能容的事儿。后院勾心斗角,前朝虎视眈眈,他大多都不怎么计较,除非踏了底线。
恰如今日敦亲王句句犯上,曹贵人无事生非,他统统容忍了下来,至多给个冷脸。
可眼下安陵容却发现,原来并非是不计较,而是只计较能计较的,甚至恨不得锱铢必较。
敦亲王手握军权,与年家结党营私,即便他们屡次藐视皇权,他也不得不忍。
可是果郡王不是,即使他母妃已自请修行,雍正却还是放心不下处处权衡。
安陵容甚至觉得,正是因为他知晓果郡王有治国之才、文武双全,又是先帝最喜爱的儿子,所以潜意识里早已容不下这个无权无势的王爷。
偏偏他们母子都聪明得很,他不能如囚禁八爷、九爷一般待他,却是紧盯着果郡王的言行举止,既不愿他心有异心,又止不住地去猜疑他的异心。
“皇兄可别给臣弟带高帽了。”果郡王不动声色,似是未曾听出他的暗含之意,“安常在许是淡泊寡欲,可臣弟心中都是美酒。今儿臣弟来迟了,自罚三杯!还望皇兄日后有什么美酒佳肴都别忘了臣弟。”
果郡王是出了名的风流浪子,可后院却是宗亲中最干净不过的,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雍正不觉他早不动心晚不动心,偏偏此时见了甄嬛与安陵容就心生爱意,相比于治罪,更是在敲打。
皇权之间的博弈安陵容不好开口,只是一场岁宴下来,对雍正喜怒不形于色之下的喜怒无常有了更深的理解。
“十七哥你终于来了!”
皇家的孩子早熟,慎贝勒眼见暗流涌动,却又年幼不能帮衬,着急得很。直至果郡王安坐在自己身旁,他才彻底松懈了下来。
果郡王摸了摸慎贝勒的头,兄弟二人的情谊尽在不言之中。
他对宫中宴席没有任何兴趣,若不是今日公主周岁,他这个做皇叔的总归要露个脸送上礼,否则他都不会出席。
借着仰头痛饮的动作,果郡王看向与他一般坐在后排的安常在。
一双美目神色忧忧,无端被猜忌与外男有染,怀疑的人既是至亲至爱的丈夫,又是至高无上的皇帝,的确黯然神伤又心惊胆战。
安陵容并未发现果郡王暗中观察她,一心想的都是自己之后该如何布局。
甄嬛今日一舞惊艳四座,雍正嘴上虽没有忘了她,但是言语与目光无一不是表露了对甄嬛的偏爱,想来她的宠爱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而今日以敦亲王与曹琴默的表现,雍正即便因年家不会明面上冷落华妃,心中也会有所迁怒。
这样便好,一个有荣宠一个有家世,二人旗鼓相当,她便有喘息之机。
至于果郡王所想的忧伤和心悸……
安陵容对雍正从未有过一片真心,哪怕一丝动情也无,如何会有半点伤心。所谓心悸,也不过是因着她要更加小心,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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