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35

岁宴正当一半，曹贵人含笑起身，“皇上，臣妾心想这今日歌舞虽盛，却未免刻板了些。既是家宴，在座的又都是亲眷，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儿可好？”

“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曹贵人是温宜生母，雍正今日不愿拂她的面子，曹贵人正是拿捏了这一点。

“在座的姐妹既是陪伴圣驾，自然身有所长……不如将这些长处写出来抓阄，无论谁抓到了什么，便出来以娱宾客，皇上觉得如何？”

“这主意倒新鲜，就按你说的办吧。”

安陵容知晓，这是华妃一派特地为甄嬛设下的陷阱——

曹琴默最是会做人的，每一位嫔妃抽到什么才艺，她早早就藏于袖中，人人都是擅长的事儿，唯独甄嬛，竟是抽中了惊鸿舞。

“皇上，莞贵人姿貌本就翩若游龙宛若惊鸿，合该由妹妹一舞。”曹琴默抢先开口。

雍正被吊起了兴致，即便瞥见甄嬛的为难之色，也未替她回绝。

“这惊鸿舞由唐玄宗梅妃所创，本已失传许久。但是纯元皇后酷爱歌舞，几经寻求原舞，又苦心孤诣地加以修改。曾经一舞动天下，那在宫中可是风靡一时啊。”

欣常在不是后宫中学识最深渊之人，范围却广阔得很。珠宝玉石、歌舞名曲，信手拈来。

富察贵人颇有看好戏的意味，“这惊鸿舞最难学习，舞好了那是惊为天人，舞不好那可就是东施效颦了。”

欣常在本是顺嘴多说了一句，见富察贵人这般幸灾乐祸，眉眼一横，“莞妹妹才多大啊，怎能作得了惊鸿舞呢！曹贵人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甄嬛不过十八的年纪，风韵如何比得过纯元皇后。即便舞艺精湛，后来者终究也少了令人惊鸿一瞥的意境。

一舞动天下，除却纯元舞姿曼妙，更是惊叹失传已久的舞曲再现于世人眼前。

“欸，莞贵人天资聪颖，这惊鸿舞本就是女子皆能舞的。”曹琴默反驳道，“倘若说舞得不如纯元皇后，那也是在情理之中。在座的都是自家姐妹，何必拘礼呢？”

她这话已然把甄嬛架在了烈火之上，若是再不应下，只会让人觉着是甄嬛太过小家子气。

甄嬛缓缓起身，“妹妹之舞实在不登大雅之堂，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不能跳就算了，何必勉强呢？”曹贵人是正着劝，华妃则是反着挑，“纯元皇后之风姿，想必如今是无人能够媲美一二了。”

“华妃这话倒是激将了，若是菀妹妹不跳，那便扫了曹贵人的颜面，也扫了大家的兴致。若是舞了，如果舞得不好，也难免落了笑话。”

齐妃挑明了她的话头，却又自己送了甄嬛一程。

“舞得好就罢，只是……若仿了纯元皇后之舞，那恐怕是对先皇后不敬了！”

场面一时间竟变得诡谲了起来。

敦亲王见缝插针地阴阳怪气道：“皇上，臣弟在外听闻皇上又得一位莞贵人，才貌双全却一舞不会，恐怕连臣弟府内的歌舞伎都不如啊！这样怎能侍奉皇上啊？”

若说前面谈的都是家事，是后宫女人间的争风吃醋。那么敦亲王一言，则将此事上升到皇家颜面的程度。

嫔妃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是贵人位分，一般宗亲见了也会戏称一句小嫂嫂。

敦亲王却将八旗嫔妃比作府上贱籍舞姬，其心如司马昭之心，偏偏眼下雍正还奈何不了他。

于是镇压气焰嚣张的亲王一事，全权落在了莞贵人身上。

“女人无才便是德。”恒亲王嫌事儿还闹得不够大，与敦亲王一唱一和，“跳什么惊鸿舞啊，只是长得赏心悦目也就是了。”

“如此说来，这才貌双全倒成了浪得虚名？只是以色侍人，更显得皇上以貌取人咯。”

雍正虽没有发话，但在他几番挑衅下实在是给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惊鸿舞易学难精，还是不要作了，换个别的什么。”宜修身为纯元庶妹，难看的脸色理解为对逝去的长姐的敬爱倒也说得通。

安陵容顺着宜修的话站起身，“皇上，莞姐姐精通诗书，若说才貌双全，不如让姐姐为温宜公主赋诗一首，岂不是更能体现姐姐的博学多才？”

跳个舞算什么“才”，若是善舞便是才貌双全，天下男子又何必苦读诗书，不如都学惊鸿舞去。

不过是敦亲王等人有意惹是生非，一派荒唐言，安陵容的话便是驳了他们先前的论调。

话已至此，你来我往的交锋算是打了个平手，至少天子颜面保全了，还点出敦亲王等人不安于位。

安陵容不愿甄嬛出丑，于情于理都是。

一曲惊鸿舞出了差错，使得雍正在宗亲面前丢了脸面，再得宠的嫔妃怕是都要打入“冷宫”，华妃、曹贵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可眼下沈眉庄避宠，新人中若是连甄嬛都被拉了下去，她必定成为众人的靶子。即便华妃暂且不会动她，皇后呢？

但是她没想到，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雍正不仅没有顺坡而下，反倒推波助澜，“宫中许久不演惊鸿舞，朕倒也想看看。莞贵人，你随便一舞即可。”

“那就请容臣妾去更衣，片刻即回。”甄嬛福了福身。

“更衣就罢了，只要不是尿遁就好。”敦亲王向来粗莽，在女眷众多的宴席上也没有丝毫遮掩，显然是有意侮辱。

敦亲王福晋狠狠剜了他一眼，“皇上面前别说醉话！”

侧殿内。

浣碧看着甄嬛忧心忡忡，“小主倒也不是不会跳，只是如今跳与不跳好与不好，都是骑虎难下！”

“别人要看的，哪里是宛若惊鸿的舞姿，怕是惊弓之鸟吧……”想起自己的丈夫置自己于进退维谷之地，甄嬛郁郁难平，却又无可奈何，“替我更衣吧。”

舞衣以松叶牡丹红为体，以霞光红为边，翩跹而舞间犹如牡丹含苞待放逐渐盛开。

先前众人都以为甄嬛不善舞，如今一看却是行云流水。

见着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结果不同，华妃的脸一下拉了下来。敦亲王却是比她还骄横，嘴硬道：“这一举一动莫不如纯元皇后当年，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正应了浣碧先前所言，即便甄嬛跳好了依旧是骑虎难下。依齐妃的话，甄嬛舞姿与纯元如出一辙，不仅不能说美，甚至是不敬之罪。

若说超越，那怎么可能呢？纯元皇后已逝，纵使舞技胜了，却胜不过众人的回忆。

感谢栾雪巧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