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江分局,资料室。
“我们找到辖区内所有被骗老人和他们的子女进行走访,找到了这些换脸的视频。”
李晗坐在电脑前,屏幕里播放的都是受害者收到的诈骗视频。
杜城:“一共多少份?”
“一共有十一份。”李晗回道,“有些老人比较警惕,收到视频之后就没有上当。还有一些子女就在身边,及时制止了。”
杜城扭头看向身后的沈翊,他紧盯着视频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
沈翊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资料室中缓缓响起。
“脸明明是我们最重要的识别符号,可偷走这些东西,只需要几分钟,甚至几秒钟,悄无声息,我们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余玥看着屏幕里的视频,皱了皱眉,“你们看视频里的面部肌肉发力是不是很相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可以通过特定的表情肌变化,在一定程度上确认底板人物的画像。”
这些视频都是找各种理由向父母要钱的视频。
里面的情绪无外乎是害怕、紧张、焦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煽动父母爱子之心。
虽然换的脸不一样,但是背后的人是同样的,表达的情绪使用的也是他独有的微反应微表情。
当然,这只是余玥的一个脑洞。
隔行如隔山,这也是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是高学历,甚至称得上高知,却还是会上当受骗的原因。
越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越清晰的知晓自己在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有多渺小。
对于本专业的认知尚且是九牛一毛,更何况是其他专业其他角度。
听见余玥的话,沈翊眸光闪了闪。
“或许可以。”
……
第二天杜城到警局时,看到的就是在会议室睡得死死的沈翊和余玥。
两个人的距离凑得极近,几乎是脑袋靠着脑袋。
而他们身上盖着的,是余玥在办公室休息时经常用的毯子。
余玥是有躺椅的,现在两个人这样睡着,估计是忙得根本没有时间睡觉,直到天亮画完了才就着会议室的桌子趴着睡了。
杜城轻手轻脚走进了会议室,但是余玥还是猛然惊醒了。
她的睡眠很浅,在406有沈翊还能睡着,已经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了。
“怎么了?”余玥抬头看着杜城,惊吓中又带着些茫然。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回家,而是睡在了会议室。
听见余玥的惊呼声,沈翊也醒了过来,看向余玥,“怎么了?”
余玥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
压根没睡饱啊!
杜城:“你们画了一夜?”
余玥点点头,“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画出来了。”
“这就是那个藏在背后的人?”杜城看着沈翊面前的画像。
沈翊:“他是这十一个视频的底版,用的就是余玥说的方法。根据表情变化特征,推出这个人的五官基本位置和肌肉轮廓。”
杜城:“技术都复原不出来,你只是凭肉眼就可以把它完全复原?”
沈翊:“技术再先进也代替不了人脑对复杂人性,还有对事物的最细微的洞察,我相信我的眼睛和手。”
人眼的洞察力,是相机永远无法超越的。
因为工具只是工具,无法捕捉动态变化并加以分析。
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极致运用天生赋予的洞察力,就算具备了相应的洞察力,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如沈翊一般,靠着手用笔还原出来。
……
蒋峰看着亚克力板上贴的画像,啧了一声,“这张脸,怎么说呢……”
“相貌平平!”李晗接上他的话。
“对对对!”蒋峰连连点头,“没有特点!”
画像是用来抓人的。
可这个画像上的五官特征,几乎没有特征。
“相貌平平本身就是个特点。”杜城坐在椅子上,“相貌平平说明他的五官分布很均匀,是画像非常重要的参考依据。”
余玥撞了撞沈翊,“这话是不是你跟他说的?”
沈翊笑了笑,“之前去画一个抢劫犯的时候说的。”
那是沈翊刚进警局不久。
当时李晗还拉着余玥说,目击证人有三个画家都画不出来,沈翊肯定比他们三都厉害。
沈翊看向众人,解释道:“这张脸,完美地契合了那十一张假脸。模拟画像最难的,不是要画出跟嫌犯一摸一样的脸,而是要画出相似的气质和关键的特征。”
“我和大家说一下我的侧写。”余玥上前拿起可擦笔,“职业不固定,经常换工作,不是本地人,没有固定住所,对于信息技术有一定基础,有组织性。”
“行。”杜城看向众人,“大家带上这张画像,记住侧写内容,再走访一遍受害者周边的关系人。蒋峰,你带一队人去查一下许意多的老相识。”
杜城又指了指右侧站着的两人,“你跟你,去许老师经常出入的商场和银行。”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两人,“你们俩跟着我,去看一看老太太的医院,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与画像和侧写相符的人。”
……
蒋峰带着人找到了一个和许意多相熟的老大爷。
老大爷看着画像,引出了一个新人物——
照顾许意多妻子的护工。
蒋峰即刻将这个线索汇报给了杜城。
两人来到了分配护工的康复医疗中心。
“警察同志,查到了。”前台对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道,“就是她在许意多家做护工的。”
电脑屏幕中显示着调出来的员工信息。
照顾许意多妻子的护工叫张小雪,屏幕上的照片虽然画着浓妆,但是三庭五眼的比例,以及五官细节几乎都与沈翊的画像符合。
而她记录在册的工作经历,与并案调查的诈骗案的老人,高度重合。
也就是说,她护理过的老人,有三分之一都是诈骗案的受害者,正如许意多夫妻一样。
北江分局,审讯室。
杜城:“姓名,年龄。”
“张小雪,28岁。”女人扎着低马尾,没有化妆,与画像更加接近。
老闫和杜城一起审问。
他抬头看向张小雪,“职业。”
“梦安康复中心,护工。”
老闫:“你跟许意多什么关系啊?”
“我之前每周四都会去许老师家帮忙收拾屋子,照看文阿姨。我跟他签了三个月的约。上上周,许老师把最后一次的钱给了我,跟我说,以后就不用去了。”张小雪声音糯糯软软,十分配合审讯。
老闫:“那你通过什么方式跟许意多建立这种雇佣关系的?”
张小雪思索了片刻,“他应该是找医疗中心请的护工,我们公司都是随机指派。当时我周四没有别的活,就被派去了。”
说完,她看向两人,“许老师是出什么事了吗?”
杜城皱着眉头冷冷看着她,“许意多一周前自杀了。”
“什么!”张小雪瞪大了眼睛。
余玥和沈翊坐在监控室。
两人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余玥见张小雪的反应,摇了摇头,“不是她,她虽然和画像像,但是侧写完全对不上。受害者出现在她工作的家庭中,要么是巧合,要么是她身边的人。”
沈翊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
余玥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把手递了过去,任由他握着。
其实,她应该也是喜欢沈翊的吧。
否则之前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要说再说呢?
她只是害怕结果不尽人意,害怕受到伤害,害怕得到后失去。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意外和明天,无法预知哪一个会到来。人只是人,不是神,无法未卜先知,只能把握当下。
或许,她真的不该因噎废食。
杜城越问也越发怀疑是找错人了。
老闫:“你最后见他那几次,他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行为啊?”
张小雪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没有,完全没有!我记得我当时去的时候,还看见他跟文老师在商量着要不要去看看儿子。他儿子应该是在国外吧?实在不像是要自杀啊!”
许意多的确不想自杀,只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所有的家当全都进了诈骗份子的口袋里,他的儿子还是没有原谅他,也根本没有再叫他一声爸。
杜城:“那你还记不记得什么反常的细节?再小的变化都行。”
张小雪:“我一周要去四家干活,实在记不得了。不过我们公司有规定,在每家工作完,都要按照规定上编写护理记录,然后上交给公司。”
杜城:“能不能把你的护理记录给我们看看?”
“可以。”张小雪毫不犹豫道,“但是那本护理记录现在在我家。”
杜城本想派蒋峰去张小雪家拿护理记录,顺便看看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却被沈翊拦了下来。
“这让蒋峰去就行了。”杜城看着他道。
“还是我去吧,我怕会有疏漏。”
蒋峰听着沈翊的话瞪大了眼睛。
“那也行。”杜城应了下来,“那你跟余玥去吧。”
得了准许,沈翊拉着余玥转头就走。
“诶!不是不是。”蒋峰义愤填膺地走到杜城面前,“怎么着,我去就会有疏漏了?”
“行了,你别跟他计较了,你看他眼神都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