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柳絮

她怒目向我，连连冷笑，“为了与我争夺皇后之位，有什么事做不出来！那些木偶一定是你早早指使人埋在我宫中，时机一到便可诬陷我，甄嬛，你的心思好毒！”

甄嬛笑吟吟道：“那可要怪你了，自己的燕禧殿中被我弄进木偶去也许久不知。”

她怒不可遏，“你终于承认了么！你跟我去见表哥，我要表哥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胡蕴蓉力气极大，长长十根指甲狠狠扣进甄嬛手腕肉里，甄嬛用力一把推开她，喝道：“你冤枉？你若冤枉，就不会多年前就费尽苦心伪造玉璧！你若冤枉，也不会处心积虑拉拢季惟生以天象之说陷害我！你若冤枉，清亦不会枉死！清也是你的表哥，你怎能为夺后位设计害他！”

她微微一怔，旋即不可遏制地大笑起来，良久，她止了笑，指着甄嬛厉声道：“你终于承认了，玉璧之事是你设计，季惟生也是被你利用安排到我身边，你费尽心机陷害我，不只是为了后位，你是为了玄清！果然！你果然与他有私情！我拿着书信劝告皇上，你若与他无私，他怎会戍边两年每封家书都要向你妹妹问起你的安好，哼哼！他是摆夷女子的儿子，身上有一半摆夷贱奴的血，怎配做我表哥。我是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女，晋康翁主的女儿，我才不屑他列位亲王，与我成为中表之亲！”她骤然拍手，“你终于承认了，奸夫淫妇，我一定要去告诉表哥，要他杀了你！”

我从容道：“你以为，皇上会见一个蒙蔽欺骗他多年的女子么？”

她惊怒交加，“你不为你家小妹上香，还在此对本宫不敬！你有什么资格？不是表哥宣召我侍疾么？”

甄嬛浅淡一笑，“宫人口误罢了，是本宫想与你同赏杨花柳絮，你瞧，春天到了呢。一别上林苑数月，你也不想好好细赏春光么。”

她直直盯着我，“你说什么？”

甄嬛扬起宽大的衣袖笑道:“听说哮喘这种病，最忌疾奔、大怒、情绪反复，你已犯下三种忌讳，要自己保重才是。”

我一怔，抬手接住飘落的柳絮道:“你瞧这春日柳絮，像不像冬日新雪。”

她面孔变得雪白，惊惶之下慌乱去摸带在身边的薄荷香囊。因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双手发颤，一抖之下香囊竟从手中掉落。

她迫不及待弯腰去拾，甄嬛足上的锦绣双色芙蓉鞋轻轻点在香囊上，轻巧将香囊踢入近旁太液池中。只听极轻微的“扑通”一声，香囊落入水中，被涌起的太液波涛越卷越远。浪涛轻卷，将绝望之色覆盖上胡蕴蓉娇美的容颜。

我拈过一片柳絮，轻叹道：“人道柳絮无根，不过是嫁与东风，好则上青云，差则委芳尘，其实做人若如柳絮该多好，至少自由自在，无须为名利荣宠所束缚。反倒是人呢，总是想不开。”

甄嬛背对着她，她痛苦呻吟，不断挣扎，口中犹对我与甄嬛不绝咒骂。

渐渐，她的声音低下去了，呼吸之声也再不能闻。

我缓缓闭眼，不再看胡蕴蓉双目含有血丝暴出，瞳孔散大，嘴唇青紫微张，手指蜷曲向天，似在申诉自己满心不甘与忿恨，嘴角鼻端，犹有几缕粉白柳絮驻留，风吹不去。

我唤来候在近处的卫临，冷淡道：“告知内务府，胡才人不慎吸入柳絮，哮症发作，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