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蕴蓉（一）

小厦子在旁袖着手道：“这位状元郎才十九岁，青州人，听说尚未娶亲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真宁微微颔首，“少年得意，当真气宇轩昂。只是这状元面孔比孤还白，唇色比咱们点了胭脂还红，若脱下状元袍褂换上红妆，与咱们有什么区别，一些儿男子的沉稳气性也没有。”

贤妃温和笑道：“长主不喜欢这样清秀文气的男子呢。不怕不怕，我们再看榜眼和探花。”

真宁道：“是位好儿郎，虽然只有探花，但只要勤勉为官，前途同样无可限量。只是才中探花就如此得意，给他中了状元还不飞上天去，太轻浮了。”

状元、榜眼、探花入宫后是一众文臣，赤、紫、青、赭、乌五色官袍华彩斐然。众人看得倦了，已是意兴阑珊。

远远见蕴蓉一个缓步走在最后，似有停步之意，甄嬛便走到她身边，“还不回去么？”

蕴蓉神情寂寥，“当初我爹爹中了金榜状元，太宗赐婚，娶得我的母亲晋康翁主为妻，又被赐予正六品上朝议郎官职，平步青云至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家声显赫，何等光耀。若非隆庆十年博陵侯谋反时爹爹被人告发与博陵侯过从甚密，我家也不会中道没落，要依赖母亲维持家声。真宁长公主这般富贵我家虽未享过，然而十中三四，晋康翁主府也经历些。权势繁华如浮云苍狗，朝来暮散。可是愈是如浮云不可掌握，我愈要掌握，当我成了呼风唤雨之人时，还怕什么朝来暮散呢。”

我微微含笑，“好好的妹妹怎么生了这些感触？妹妹已是无上荣光了。”

“是么？”她似笑非笑看着甄嬛，“只要淑妃有心，便不会挡住我的荣光了。”

甄嬛假作不知，“各人有各人的路，我不会阻拦妹妹的。”

她轻笑一声，“但愿如此。润儿还好么？”

甄嬛却也含笑答道：“一切都好，妹妹放心。”

春风拂栏时际，传太后口谕，“赏庄敏夫人协理六宫之权，以安后宫。庄敏年轻，凡事要多遵循淑妃的意思，淑妃亦要让庄敏多历练历练。”

傍晚时分，淑儿进来道：“庄敏夫人吩咐了内务府，说前方与赫赫有战事，为节省开支，要将柔仪殿和空翠殿上下月例各削去半数，淑妃娘娘的削去三分之二，唯有四殿下的月例不少半分。”

这一日在我与贤妃柔仪殿闲坐，一壁看着贵妃调校烧槽琵琶的弦，一壁闲闲道：“这几日宫中常说起一些旧事，昔年先帝独宠舒贵妃，冷落六宫，废后夏氏因妒生恨，在舒贵妃日常饮用的红枣蜜中下了鹤顶红，事败后被昭宪太后袒护着才算掩饰了过去。后来废后又意图谋害当今皇上和尚在幼龄六王，故意趁皇上带着六王玩耍时弄松了两人常攀玩的地方的石头，想借皇上之手摔死六王，一箭双雕。先帝忍无可忍，不顾昭宪太后养育之恩，终究还是废了夏氏，迁出紫奥城别居，三月后，废后幽愤难抑，堕井而死。”

我淡淡一笑，“其实论起狠毒，废后哪里及朱宜修万一。如今太后还能袒护着她，一旦太后驾崩，她这后位非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