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铃声结束之后,世界一瞬间变得有些死寂。
我靠在舒服的办公椅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面前那位女士的表情。
她变得支支吾吾,局促不安,然后才弱弱地问了我一句,许教授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举起右手,把无名指上昨天许墨刚给我的戒指拿给她看。
我"听我先生说,你们科研人员比较严谨。"
我"不过我确实没有随身携带结婚证的习惯。"
我"刚好下课,你可以等他回来,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本来就苍白的女教授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
我不由得暗自啧啧感慨了一下,这个看上去快要晕过去的女教授。
像不像快被许墨掐死的我?
我"虽然我并不推荐你抱有期望。"
我"不过你可以假设,万一你爱慕的许教授,和我说的许教授不是同一个人呢?"
我把手收回,慵懒地起身将百叶窗拉开了些许,斜阳从窗外照了进来。
将这个简单得有些过分的办公室,添上了些许暖色。
放学的学生们都陆陆续续走出了教室,世界又开始变得嘈杂与嬉闹起来。
我"当然了。如果很不凑巧,刚好此许教授就是彼许教授。"
我抽出了桌上那封告白信,微笑着把它放回我情敌的手里。
姑且算作情敌。
我"那就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世界收束归一,许墨只能是我的。
就算没有收束,所有的许墨,也都只能是我的。
最后两句话我没直接说出口,毕竟做事还是不能跟我家先生学得太像。
太缺德了些。
更何况我并不认为眼前这姑娘,足够清楚许墨到底有多缺德。
总不能,到了最后让别人说了闲话。
"许墨老婆是真的缺德。"
"许墨老婆是资本家,心眼黑。"
那不能啊。我哪有我先生心眼黑?
许墨"阿漾?"
门被人拉开了,许墨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上去有些惊讶。
惊讶之余还有些难以抑制的高兴,从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悄悄溜了出来。
许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我去接你么?"
我"公司的事情提前忙完了,就过来看看。"
许墨"这位是?"
话音刚落许墨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女教师,又看了看我。
???
看了看我???
我"诶等等,不是。"
我一头水雾地看着许墨。
我"你看我干嘛???"
-
许墨"才到学校没多久,很多人都不熟悉。"
回家的路上,我先生是这么对我解释的。
我"这就是你需要我给你介绍你的同事的理由??"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着重地强调了一下"你的"和"理由"四个字。
我说出去别人简直无法想象,我需要给自己老公介绍自己的情敌。
许墨"我没必要花时间将自己周围每一个人都记下来。"
许墨"与其去关注他们,我想,我更愿意多花些时间跟你在一起。"
我"那也不至于周围人都不认识吧,许墨。"
许墨"如果是今天办公室的那位的话,认识她反而是麻烦。"
许墨笑了笑。
许墨"你说是不是?"
我的手被许墨拉着,心情已经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我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亏我还煞有其事地做起了打击情敌的政治思想工作。
说了那么多,抵不过许墨的三个字。
另一方面,许墨现在明明就有好好地适应着自己的教师身份,却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我丢了什么,或者说,我失去了什么,心底总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让我无法言喻。
我叹了口气,也没接着说什么,任由许墨牵着我往回走。
许墨"快到春天了。"
他突然捏了捏我的手,转头笑着对我说。
许墨"要不要一起去放风筝?"
我倏尔怔了怔,我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每年都能听到许墨对我说这么一句。
可是我们却从未真正的放过风。
仿佛这就是个魔咒,每当开春,总会发生些什么让原本计划好的行程,都沦为泡影。
我"风筝的话。"
我"就不要放了吧。"
万一今年出个什么事,我先生再掐一次我脖子。
那我可能就是真的真的,再也没有勇气和许墨在一起了。
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我"不放了吧,真的。"
许墨"嗯?"
我"其实我也觉得不能总是拘泥于那个你没有承诺过的约定。"
我"就像在那之前你也并不是教授一样。"
许墨"但这确实是我的承诺。"
我"但我不想了。"
我果断地打断了许墨想要说出来的话,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这里经不起折腾了,许墨。"
我"你没必要总是用试探式的语气来问我,让我说出你想听的答案。"
我"如今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我们未来的时间还有很长,我可以慢慢地说。"
许墨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将要做出什么样的回答,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累。
突然之间,我有些不认识面前的这个许墨了。
我甚至在很认真的思考,我面前站着的这个许墨到底是谁?
他握住我的手倏地颤抖,却又更加用力地握住。
许墨"不管是哪个世界线的我,都是许墨。"
许墨"陈书漾。"
许墨"不要怀疑,我比你想象中,更需要你。"
我"你是更需要Queen还是更需要我陈书漾?"
我的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些年,那个回答,反反复复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先生似乎意识到我这么问是为了什么,不由得苦笑起来。
许墨"想不到你还很记仇许太太。"
我"跟你学的,心眼小。"
我"如果不是许先生你做的这件事情让我记忆这么深刻的话。"
我顿了顿,视线缓缓扫向许墨。
嘴角突然变得很重很重,连丝毫的弧度也快挂不出来了。
我忽然感觉,以前那个给我煮红糖水的许墨,正在一点一点地离开我。
在我将世界线收束归一的时候,我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