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尔为鱼肉

你先生你在说什么？

你听到先生嗤笑一声，瞪大双眼，小心翼翼地侧身望着先生，语气中满是担心

你先生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调皮了，您别出事！

　　而先生像是自暴自弃，用一只手，那只被地上碎石与周围荆棘树枝刮得血肉模糊的手，推开了你。没有了你的支撑，那具身子如轻羽一般无力倒下。

　　你这时才看清先生受的伤是有多么严重！

　　鲜血浸湿了先生的衣襟，将先生整个人融入绯红。

　　那一眉一眸，一唇一笑，透露着慵懒，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死气，面色白的可怕，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被人狠狠丢在地上。

　　你愣住了，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你的鼻腔，令你做呕。你忍住心里的不适，试图靠近先生。

　　你哽咽

你先生，你、你别吓我……

　　你看见先生的胸口虽还有浮动，却愈发接近与无，死亡正在逼近着先生，血液肆意从那柔弱的腹部溢出，而你无能为力。

　　先生暗哼一声，眼角一挑，似是无所谓的样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只在对上你的眼眸那一刻，他轻松一笑

先生救不了，你走吧。

　　眼里端的，还是有三分儒雅与温情，可嘴里却说着最无情冰冷的话。

　　你使劲摇头，身体忍不住颤抖，唇也跟着跌跌碰碰，你语无伦次

你先生，救得了，先生……先生，你别睡，我们走出白雾，然后、然后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城里不行就去京师，京师的大夫肯定可以救你……

　　先生笑了一声。

　　你抬眸对上他的眼眸，伸手捂住先生腹部的创伤，可血从胸口流出，捂着胸口又还有其他地方，就像是一个装了水的筛子，血还在流，你根本止不住。

　　你尝试把先生背在身上，你还没动，先生就侧身咳嗽，血从嘴角溢出，顺着指缝，在白皙的手背上格外刺眼。

　　你惊慌失措，只能在一边哭泣。

　　像个软蛋。

　　你骂你自己无能，你恨你自己无力。

先生哭什么？咳咳……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很好？其他夫子不如我严格，咳咳…你…会过得很好。

　　你颤颤巍巍地啜泣

你先生、先生我没有讨厌、讨厌你，我只是、我只是……

　　先生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抱住你，

先生我知道，所以我不生气，你快走……

　　那最后一个字说完，先生身体徒然无力下坠，你第一次感到如此崩溃。

　　白雾还在靠拢，不断聚集，一条条细红的线从白雾中来而绕着树木，不知不觉把你困在了里面。

　　这一片静悄悄的，如影卫暗中刺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一般。

　　你使劲搓暖手，盖在先生那冰冷苍白的唇上，先生的唇冰冷得好似一块冰块，即使已在夏日，可手心还是很快冷下去、你又搓热、又冷，你像是一个木枷，顽固而没有意识地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动作。

　　可无论你外做什么，也于事无补，先生身上的温度一直在降低。

　　你迷茫地望着先生，望着这漫天红线。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先生会死？

　　为什么最该死的你还活着？

　　……

　　最后你竟然发现你已经开始忘记先生的脸，即使你盯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再看十刻钟二十刻钟，甚至更久，只要一闭眼你还是忘了先生的脸。

　　记忆模糊一片，先生做了什么？

　　拿着板子让你背书？

　　找付老爷说你？

　　你开始忘记先生，忘记他的一切。

　　不要！

　　你像是个疯子，狂笑之后又惊恐地怕打脑袋，用头去撞树，用力咬自己。

　　可那些回忆却像是水，明明尽力拿手去捧着，可还是一点点顺着指尖漏下。

　　神秘人那你的先生叫什么呢？

你闵……

　　白雾终于散去，有人走到了你的面前，步子沉稳，一步一步，走到你的面前，你想抬头，却被一脚踹翻在地，那人狠狠踩在你的背上。

你咳咳咳……

你顿时觉得五脏六腑被都搅在了一起，那一脚像是有千斤之重，可这厮没有停下，还在一点点用脚碾压。

　　你听见那人嘲讽一笑

神秘人你向来记不住他的名字。

　　这声音，你莫名熟悉得很，就像是……

　　神秘人不觉得奇怪？我的声音和你一样？

你……

　　你尝试挣扎却无力，眼里的惊恐溢出眼眶，被人看得明明白白，又像是被剥光了扔在街上任人摆布，羞辱与愤怒交杂，让你面红耳赤。

　　可是你就如同一只蝼蚁，刀俎上的鱼肉，而那人居高临上看着你，就像是看一条狗。

　　神秘人本来呢，我是找你那亲爱的先生，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可忽然白雾刮去一处，再散去之时，你的眼前又多出一双靴子与一袭白衣，头顶另外一人开口

傩神小仙见过尊上，不知您突临此地可是小辈有何失职之处？

　　那声音低哑，像是一块质地细腻的古玉，透着清冷与典雅。

　　不经意间，你听到一处怪异。

　　等等，这白衣人自称小仙？

　　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神仙？

　　如果有神仙怎还不来救你？先生他就要死了啊！

　　忽然背上一轻，压在你身上那只脚终于离开。

　　你迅速爬起，朝着那两道模糊的身影跑去，只听见白衣人手一挥——你栽了个跟头，摔进草丛里。

傩神放肆。

　　没有人来救你，那股力量让你一度晕死，迷迷糊糊之间，眼前黑蒙蒙一片，听得到，闻得到，但是看不见，说不了，动不了，张口就是令人反胃的腥臭。或许正因为如此，反而其他感官更为敏感。

　　起初的那人不屑“嗤”的一笑，意味不明道

神秘人傩，我倒是忘了你管着这一块儿。

　　白衣人安之若素带了几分斯文，应曰

傩神嗯，小仙性子懒惰，平时经常怠慢，倒是怕有散仙时不时来数落;方才察觉此处异常，还以为散仙捉到了什么差漏，来弥补一二，谁知就碰到了尊上。

　　白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

#傩神0居然有邪祟误伤了凡人，是小仙的不是。小仙不日必上天庭请罪。

　　那人不言语，算是默认罢。

　　耳边窸窣声靠近，白衣人把你抱起

#傩神0尊上，小仙暂把此人送回。

　　可在你被抱起时却闻到一股味道，就像是之前那条黑线的味道。

　　白衣人动作轻柔，生怕触碰到你的伤口。

　　惺惺作态！你想。

　　你还要回去救先生，于是你努力挣扎，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直至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流水声，那白衣人才开口

傩神今日之事你莫要开口。

　　那人将手心覆盖在你的眼睛上，眼前终于重现了光明。

　　你抬眸看去，只看见一段裸露在外白皙光滑的脖颈，白衣人喉咙动了动，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把你放在了一处院子里。

　　时间一秒秒过去，你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你再清醒时，竟是安然躺在床上。

　　熟悉的床帷，熟悉的门窗，熟悉的一切。

　　你是谁？你在哪？你要做什么？

付夫人啧，让你睡！睡个一天一夜让你睡死得了！

女人撕扯着嗓子，顺带揪住了你的耳朵。

　　疼痛让你一瞬间清醒。

　　而在你习惯性地皱着眉要犟嘴时，一瞬间，到了嘴边想要问的话，却不知为何你说不出来，又像是忘了。

　　最后你也只憋出一句话来

你我睡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