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草深,遮挡大半人影。
我端着步子走近。
“二姐姐”我远远叫了一声
“七妹妹来啦”二姐笑着转身
此时我才看清树后的人儿
原来是三姐姐。
“姐姐安好”
“七妹妹来了”二姐姐拉着我的手
“怎么不进去坐,这里风大呢”我理理手绣。
“不碍事,三妹妹今日要去拿画,整好跟我们一起了。”
二姐姐摆摆手,拉着我和三姐姐往外走。
“说是外头新开了家岳州酒菜,听院里的人说味道还不错,待会去尝尝怎么样?”
我缓缓走着,看向闷声不语的三姐姐。
像是束着愁,心里掩着事。
三姐姐一向少出门,在益阳的时候是养在母亲膝下,性子静得很,多得母亲欢心,后来母亲同爹爹携我上京,三姐姐才去了二姨娘院里。所以我自然是了解三姐姐更多些。
这样的事,又不好多问,况且闺阁女子,院里也就对付平时的小心思多些,除了吟诗恨羞,哪有什么大事挂心上的。
我自是全然当自己多心了,依旧说说笑笑。
外头不少显赫人家羡慕李府,夫人干练有主张,丞相府上下无不服帖,连几个子女也教得成器。他们也只知道府里和睦何尝没有心思?
大多事,都是隐而不发罢了。
今日路上有不少车架,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云想阁,还不如走着去。
二姐姐拉着我下了马车,让车夫送三姐姐去拿画。这倒是无妨,走两步比坐车好,沿途还可瞧瞧热闹,我想吃街角那家的酱面和酸梅汤,就求着二姐姐绕了点路去吃铺子。
平日母亲才不许我碰这些,生怕我长胖走了形嫁不出去。阁里的人也都是母亲的眼线,但凡沾着点都会传到母亲耳朵里。偶尔只有杜若偷着往我袖子里塞些,还有就是留进知道我爱吃外头的烧鹌鹑,若是我得了先生褒奖,小小鹌鹑便会出现在书桌背面的暗格中。
这么好的机会,我才不放过,反正吃都吃了,母亲也拿我无法。
“店家,来六碗酸梅汁。”
我先遣了靓晓去买,拿出帕子拭着头上的汗。
“七妹妹”
“嗯?”我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二姐姐。
乌瞳收转
“母亲说的议亲,你怎么想?”
终于说到这个了,快把我憋死了。
“我总觉得进人家门,终归是要受委屈的,若是夫君宠爱还好,倘不宠爱,四处不顺心,倒不如深闺自在一辈子。”我弱着声说的这番话,怕叫旁人听去指指点点。
“那嫁个喜爱你的夫君不就好了吗?”花貌眉并
我赶忙直起身子
“我若不受,也是件糟心事。倒是,姐姐想找什么样的?”
“只想那人一心一意待我,平淡续着日子。”婵练绕着丝帕角,说得算是真心话。
“我倒是觉得南定伯爵府的榑哥哥为人不错,是当郎君的好料子。”
我是故意羞二姐姐的,唐榑是南定伯爵的独子,先前的兄弟姐妹都夭折了,只剩下他,父母自然是宠爱。唐榑如今在都察院任职与大哥哥是同年进士,平时交情也不错,时常到家中论道,二姐姐聪慧,与他们自是聊得来,每次他们谈论时我和大哥哥大都插不上话,只是男女有别,两人止步于此,不算逾矩。
二姐姐霎时脸就红了。
“七妹妹,大白日的,可别说胡话。”
“哪有说胡话,反正都耗到这份儿上了,总不能将就嫁了。”
靓纹将梅汁分好推到我面前,说着饮一口酸汤,觉得浑身自在。
“小丫头歪理挺多”
二姐姐端起碗,细细舀着。
是啊,也不知道我们姐妹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先是我的那位袁公子福薄,再是二姐姐的亲事男方毁约,李府两个姑娘姻缘都不顺,自然连累了三姐姐。好了,全熬成老姑娘去,如今说这事,心里难免不舒服。
我不说话专心喝着梅汁,头低得累了,仰头舒舒脖子。
铺子对面隔了一平房的屋子,半开的门边晃荡人影,我眯眼相视,看见着同三姐姐身上浮碧绣绸一样的身影,与一年轻男子进了屋。
那女子头上的挖耳簪,颇为眼熟。
三姐姐?
???
怎么会?
停滞阻拦思索,若不是靓晓小声问我酸梅汤够不够,我怕是回不过神来了。
怎么回事?
三姐姐是去拿画的,为何与那男子颇为亲密?
我拍着胸口想吐出滑进喉咙里的梅核。果然戏不能看太多,日子可比戏精彩多了。我转眼看看二姐姐,二姐姐不觉我反常,可能还在想她的榑哥哥。
姐姐们这么快就自立更生了吗?
我摸摸自己胀起的小肚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嫁不出去了。
二姐姐兴致浓,挑了许多料子。我于一旁沉思,到底是想不出那男子是谁。
平时连一日请安都不敢拉下的女儿,广众之下拉扯,令人匪夷所思。
若只是拿画,如过了许久才来?
二姐姐,会不会知道?
三姐姐回来后神色缓了些,一路上话也渐多。
她头上的挖耳簪,似无偏差。
我一没心没肺的蠢姑娘,把事儿都敞在我眼前,这左右为难的地步,还不如不知道。
马车到门前晃了一下,冲得我直接靠到三姐姐身上。
婉练身上淡淡檀香。
二姐姐数落车夫几句,帮着三姐姐把我扶起来。
兴许是酸梅汁喝多了,喉咙止不住的恶心上涌。我先跟两位姐姐告了急,匆匆想忍回阁再吐。靓纹靓晓跟在后头小跑尾着我。
胃里翻涌风云,我唯一意想就是不要被人发现。不晓得是不是跑得太急,没看清路,我一滑摔进一人怀里。
好狗不挡道,这谁啊——
啊,啊杜若?
眶沾外惊,如兔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