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卡米尔说睡太久不透气迟早会把自己憋死,所以这一天我的脑子格外清醒,它可能知道这个间隙不足够给我来一次浑浑噩噩的长眠,所以它坚持到这个公园。
黄昏永远都适合两人无言静默的独处。
他带我坐到这张黑色油漆的长椅上看旁边随风唱歌的树。上面也许有偶然间停上去休憩翅膀的鸟把枝丫踩得上蹿下跳,几片不争气的叶子就这样被抖下来,沾到他头发上寻找存在感。
我的运气也许从来不算糟糕,每次脱力过后醒来看到的天空永远都把金色当做垃圾在天幕上泛滥成灾—— ——也许今天有点特殊,我看到多出来的紫色和粉色汇成肿胀的云在头顶徘徊。
身旁没有太大的响动,我以为他靠在我旁边睡着了,待到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也盯着我。
啊……混沌的蓝色。
我认为长久的睡眠把我搞糊涂了,他的眼睛让我想起多年探索太空的“卡西尼”。那艘探测器在完成任务和耗尽生命之时也像他一样。都是一样的安静,孤寂,还有永远也扯不断抹不开的疲惫和忧郁。
我仿佛听到耳畔回响宇宙的低鸣,还有它毁灭的一瞬间金黄色和灿烂的红炸开,那些尘埃和灰烬好像都被装在卡米尔的眼睛里。
仅仅与他对视就足够让我脸热。
“你多少岁了?”
我用手去摘他头发上趴的叶子。
“三十六了。”
落下的太阳晃了我的眼睛,是金银渲染出来的颜色。
“那你都成老头了。”
“……什么?”
他明显不懂我的意思,直到我把手放下来,嫩绿旁边有一根显眼的白。
“你看,白头发。”
他的眼神本来就显得没精打采,看到那根头发是从自己头发下来的,那双眼睛眯地更近。
我们一起沉默许久,直到他转过身体,靠我更近,然后慢慢把手挤进我的,引导两只手十指交握。
远处有投喂白鸽的游客,穿风衣的男人戴了牛仔帽子,背上一把弹上年头的尤克里里,在偏飞的鸽群里大笑着旋转身体,爽朗的声音一直传过来,吓跑了停在树上顺毛的麻雀。
“哈……也是。”
他把手抓得更紧,直到出汗也没打算放开,我看到他终于对我露出一个笑。
『我们把第四次相遇当做第一次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