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哗啦哗啦地下。
“喂喂,这边别跟丢了,赶紧的,想等那些炮弹飞过来?”
长不见底的军队,竟如此的整齐。
既不是作为守护者,也不是作为侵略者,仅仅只是以力图保留实力而撤退的“计划”作为原因而离开。
他们承诺他们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拿回祖国的土地,因此这里的人民啊,只需要怀着希望等待。
怀着希望。
那大概是沉眠了。
然而,他们却兴高采烈地欢呼,每一张狼狈不堪的脸上写着幸福。
“真能够说得出来,你这个诈骗者。”
“是呢,然而这里有你,你的话,绝对能守住吧?卫宫先生。”
男人带着尤为明显的笑容,刻意地提高语气。
他还是带着那顶军帽,我从来没有正面过那双眼睛,因为他总是刻意遮住,就好像隐藏着什么似的。
他曾经说过的话,我直到今天也记得。
[你所谓的理想,很快就可以让你崩溃,我是说……很快。]
我原本是绝对要反对的,对于这个理想的想法而言,我是明白的。
然而那时候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想反对,大概是真的累了。
“最后一句好心的提醒哦,早点习惯吧……”
“……”
尽是说些让如今的我无法理解的话语。
我就这样目视着这个气势磅礴的军队,逐渐远去,那时候雨正好停了,略微有些日光洒在我身上。
温暖的,许久未见的太阳。
来到了最近所定居的“家”,周围最高的地方。凭借魔力的加持,我可以看到几千米处的风景,因此在这片高地我常常可以俯视周围,每一天他们的生活,我大都已经清楚了。
没有一日三餐这一回事,什么时候真的饿得不行了才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口。他们能尽量睡着的就睡着,这是节约食物的极好方式。
已经是接近本能的生活,为了活下去而选择的最佳方案。
呼——
不知为何,我有些困,其实什么时候我会在这荒芜的地方睡着也不记得了,成为习惯的话,也觉得不过如此而已,仅仅是过去不会想到的生活方式。
于是我做了一个梦。
见过无数次的沙丘,已经存在着无数的剑,映入眼中的是满目疮痍的剑丘,而我一如既往地坐在略微有起伏的地上,丝毫没有情感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依旧清楚地记得,曾经这里是虽然是一片荒芜,但并不存在着什么东西,除了最初的剑。
我所见过的,所接触过的,所幻象过的一切,都被烙印在此处,永远存在。
说起来,我从来没有向远坂说过,这个心象世界究竟为何物。
恍惚见,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我。
过去的我。
仍然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以及和自己独有的红发。
同名为卫宫士郎。
我看着他缓缓地离开了,而我也不知为何走向了另一方。
我清楚地知道,我们在一个直线。
所以所谓的离去,是我和过去的逐渐背向分离。
这似乎意味着什么,但是是什么呢?
然而当我如此地深思之际,我突然醒来。
映入眼中的景象,黑夜与再次被浓厚的乌云所遮住的星空。
“砰——”
“筹集粮食,男的杀了,女人留下!”
轰动的人群,以及交错的枪声。
在我面前,第一次是如此多的生命,亲眼目睹。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吧。
我咬紧了牙关,难以目视。
手中早已投影出的炭黑色的弓,标准地拉动,我能清楚地看到那些杀人不眨眼的人,只要一松动,我可以准确无误地解决他。
我突然想起,我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梦想,那不是让我亲手杀人。
我第一次如此的踌躇,发觉这开始背叛理想的做法。
我……
无法杀人。
不……
我不是为了杀人而选择拯救他人。
但是不如此做的话,我无法拯救他们。
不……
我无力地抬起这沉重的脑袋,我想看清这天空,却发觉那早已是漫天黑云,遮住了星空的黑云……如同遮住了希望的星星。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逐渐停止了躁动,大概是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胜利者于是开始狂欢,只剩下满街的寂静。
我没有做任何事,仅仅只有观赏毫无欣赏可言的天空。
是的,如几天前一般无二,不会有热闹的街市,不会有嬉闹的人群,但就连本生活在此地的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眠于此地,再也无法听到“胜利”的归来。
啊——
是血的温度。
死去的人。
是自己没能拯救的人。
哈——
我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肯定不是什么也不做吧。
可是,我是为了拯救所有人的,我……
不能杀人。
可即使如此,他们还是死在了我的面前。那虽然不是我所作所为,但是我把这当作是自己而造成的一切。
如果我可以的话——
“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啊?这怎么可能,完成得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停下,这撕心裂肺的痛,以及第一次目睹到遥遥无期的理想,逐渐崩溃。
拯救所有人的心,那是可能的吗?
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我究竟拯救得了谁?
那是错误的,绝对错误的。
我终究是从根本上就走错了的道路,我不应该来到这里,更不应该背负毫无理由的理想。
我看着早已经布满鲜血的拳头,它直到如今仍然紧握着。
是的,卫宫士郎一直进行的是错误的理想,仅仅是年少时不经过思考的想法,最终到达的仅仅是自己自得其果罢了,毫无意义可言。
“错了啊……错了……真的错了……”
回去吧。
我累了。
回到那个家吧。
啊——
这样就好了。
哈——
家呢,哦,还有的。
好像是谁对我说的,那里永远都是自己的家。
是谁呢?
我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又努力地回想,却发现曾经的画面已经模糊不清。
但是,依靠着这模糊不清的记忆,我终于还是想起了。
那是凛所给予的,她的确如此说过。
我想回去,我想这应该是被允许的,因为这本身就是错误的理想,我再去实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这么些年,我做的事情,也就让我——
休息一下吧。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猜得到,当我回到机场的大厅时,在这几天内竟有人给我写了信。
我问他们是不是远坂凛。
他们说不是,是另一个人的。
信的内容。
我一字不漏地看完后,难以置信般倒在座位上,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
[卫宫,关于你的信,很抱歉的没有收到本人手里,我不知道怎么说,但这是几天前发生的事情,魔术师协会议员——远坂凛,因为触犯了禁忌,不幸离去……这封信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你,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你必须要知道,我实在不认为凛她是因为这种原因而……所以,回来吧,卫宫,至少是为了她]
无论读了多少次也无法改变的字,如此显眼的内容。
到头来,告诉了我的理想是错误的外,还拿走了我……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那真是让人难过。
“啊啊……别烦了我可以吗?我想好好一个人呆着。”
没人对我说话,我却自顾自地发脾气。
就像是冰海中所伸出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心脏,我既痛苦又难过,不知接下来我究竟该做什么。
“卫宫先生,您……还好吧?”女孩试探性地敲了敲门。
里面的男人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走出门过了,自从那天他读完了这份信,如失了魂一般,那双如空洞般的眼睛,没有写上任何灵魂。
一副死人般的眼睛。
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女孩待了许久,才终于离开。
“如何?”
“没有……”
“真是古怪的男人,虽然他绑定的卡上可以让他继续待着,总是感觉他随时都会崩溃一样。”
女孩想起了那副画面,轻轻地说。
“不,已经是这样了。”
她猜想住在里面的男人一定很难过,那天风雨交加,他全身湿透了,身边什么也没有带,就对她们说要一张回伦敦的飞机票。
那时候他就像一个失去了什么了的人一样,仿佛轻轻一碰就能倒下。
“诶?你……出来了?”
女孩惊讶地看着男人,慢慢地走来。
毫无变化的双眼,没有一丝情感的存在。
“伦敦。”
嘶哑的,无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