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当女孩睁开眼睛，是家里的天花板，四周弥漫着浓郁的清香。她转头环顾四周，床边的玻璃杯中放着一束盛放的百合花。她缓缓从床上坐起，发了一会呆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刚才的是梦吗？也是，妈妈怎么可能会自杀呢？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到阳台，妈妈平常坐的椅子上，一部手机压着一条小小的纸条。是妈妈的手机！她扑向椅子，不，不可能，她颤抖地打开纸条，这是一张淡紫色的便笺，隽秀的字出现在眼前。是妈妈的字！

“对不起，女儿。在这样的世界扔下你。对不起，我食言了。在我的柜子里有一把钥匙，我最喜爱的演出服在阳台的一个箱子里，请你好好活下去，拜托了。”女孩的眼眶湿润了，这时女孩的手机响起。在黑暗的客厅中，手机屏幕的亮光是唯一的光亮。女孩犹如住救命稻草一般，抓起了手机。

是爸爸发来的消息。当时在女孩晕倒时，站在单元楼前的爸爸刚好看见这一幕，他听见救护车来临的声音，于是背起昏倒的女孩回到家中后，随着刚好赶到的救护车到医院。

“妈妈，她死了。坠入地面的时候，她砸中了脑袋，当场死去。唯一欣慰的是，妈妈她走的毫无痛苦，她是微笑着离开的。”女孩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在泪光中她看见妈妈坐在客厅的轮椅上，那时的妈妈刚刚出院。女孩一下子抓住妈妈的手，冰冷的触感在手心中扩散。

“妈妈，我有个任性的请求，请你先答应我好吗？”妈妈愣了片刻，微笑着说：“好呀！”

“请给我一个承诺。”女孩眼中的光越发的明亮，“请你好好的活下去。”

“那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哦。”

“那是当然，那不然谁来照顾妈妈呢。那拉钩上吊。”女孩的语调愈发的明朗。

“好。”两人的小指勾在一起晃荡着。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妈妈温柔地注视着认真的女孩。

说好的一起好好活下去，如今变成独活。昔日的美好，早已破碎不堪。女孩这才发现原来幸福是多么的易碎。女孩走到客厅的日历前，明天便是一家人出去野餐的日子，女孩攥紧了手心，红着眼用记号笔，把野餐二字重重地划去，“野餐”二字对此时的女孩是多么的灼眼，泪从脸上缓缓流下。她打开微X，头条是：一舞蹈演员通过《燃烧的自由》获奖。那分明是妈妈的杰作啊。女孩的手机一下子摔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是杀人凶手！”她全力嘶吼道。

“一定要有人付出生命，你们才满意是吗！你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妈妈，她……妈妈，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可以事不关己地说：‘哦，我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可以默默走开！你们有想过我们这些亲人们的感受吗？她才刚打起精神，她明明可以活下去的！为什么你们要把人逼向死路才罢休！到底是为什么！她承受了她不该承受的，你们却向最后逼死她的人道贺。到底是为什么……”女孩竭尽全力地嘶吼，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犹如智者和亲属的言论被窃窃私语淹没。

女孩靠在墙上，碎花的窗帘被微风卷动，本来该在椅子上的妈妈再也不见了，女孩抱住自己的膝盖痛哭起来……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将女孩从痛苦的回忆中剥离，她抹去了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泪水，清了清嗓子，深呼吸之后，将自己的悲伤掩藏起来后，拿起了电话，将电话枕在了左耳。

“喂，请问您是哪位。”女孩极其有礼貌地问道，其实女孩心里对于这个问题已经有了些许答案，但妈妈告诉她还是先问问的好，可惜妈妈早已……女孩很快舒展了蹙紧的眉头。

“是我，你亲爱的老父亲。”女孩已经能够想象打来电话的父亲在美国的窃笑。

“哦，爸爸！”女孩展开明亮的嗓音。远在大洋彼岸的爸爸怔住了，这嗓音仿佛是阳光洒下来的声音。他仿佛看见了在阳光下旋着白色裙子的妻子在跳舞，他抹掉了眼泪。

“女儿，你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同学欺负你呀。”

“当然没有啊。我又没有那么招仇恨啦！”

“那就好那就好。烧菜的时候不要太着急，千万要烧熟了烧烂了。还有啊，不要挑食，不要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家吃就为所欲为。你可是要跳舞的。减肥也不要吃太少，水要多喝。还有啊……”

“行了，老爸。你像个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女孩装作不耐烦地打断了爸爸。其实她比谁都想听爸爸的声音。在爸爸的声音里她感觉特别安心，尤其在学校里收到欺负后。可是，她必须打断，为了不让爸爸感觉到反常。她惋惜地抚摸了一下电话的按键，黑色的塑料壳在灯下反射微弱不刺眼的光。当初妈妈还吐槽这个电话黑不溜秋的，一点都不好看。

“应该换成粉色，白色之类的啊。”

“唉？！可是我一个大老爷们握着粉色，白色的电话多违和啊。我可是要经常打电话的。”

“那你不能用手机打吗，而且人家也看不到啊。”妈妈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除了这个之外，其他的家具颜色你想换就换吧。”爸爸大义凛然地说道。“你可不要把家里搞得五颜六色的。电话是我最后的倔强。”

“可以。那沙发还是要换白色的。”妈妈兴高采烈地亲吻了一下爸爸的脸颊。

“好好好。都听你的。”爸爸温柔地注视着妈妈。仿佛如一位老父亲望着在草地上翻滚的顽童。

“我似乎闻到一股狗粮的味道。”女孩努力地嗅着空气认真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家哈哈大笑起来。当时是多么的快乐啊！女孩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女儿，女儿？！你没事吧”爸爸隔着电话听筒焦急地大喊。

“没事。但我耳朵有事，快被你喊聋了。”女孩揉揉左耳，将电话听筒放在了右耳。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耳朵还有事吗？”爸爸柔声安慰着女孩。听着爸爸温柔的声音，女孩仿佛看见爸爸正在在轻轻地抚摸着左耳，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远去。

“我刚才不过愣了会儿神。爸爸，不用担心。”

爸爸怔住了一会，轻笑道：“我们的小公主长大了。咳咳。”

“爸爸，你没事吧”电话对面传来女孩着急的声音。

“没事没事。最近感冒了。”

“药吃了吗？”

“吃啦。你还说我呢，自己也跟老妈子似的。”

“好啦。你看着都几点了，我还得写作业呢。老爸再见！”

“再见。记住啊，你一个不要承担得太多，有什么事就说出来。”

“知道啦。老爸再见。”女孩放下了听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