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刀（六）

钟荧在下面早急得捏着茶杯的指节微微泛白，一听师父唤自己，忙起身应“是。”才道:

钟荧“师父的规矩，其一，焚琴煮鹤附庸风雅者，不可听；其二，居心叵测心怀鬼胎者，不可听；其……畔主背亲私结外贼者，不可听。”

钟荧说罢，明秋山人抬眼看向苏雾深道:

明秋山人“侄儿似乎要好好学学‘规矩’二字是如何写的了。”

说罢拂袖离席，侧身却是看向钟荧，说道:

明秋山人“徒儿，走了。”

钟荧“是。”

钟荧正要离座，只觉衣袖一绊，回首看去，是苏雾渊正眼巴巴看着自己。钟荧看看师父，只好将苏雾渊的手拂去，到底什么也没说，就抱起琴深一脚浅一脚地离了主厅。

苏雾渊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苏雾深，跺跺脚也离开了。一时间，偌大的主厅只余苏家父子三人，只听苏雾深道:

苏雾深“我知道父亲将‘中原第一琴’请来是为了什么，但孩儿却不怕的，这鸿声山庄早已今非昔比了。况且父亲难道全然不顾你我多年父子之情吗？”

也不等苏济青开口，便笑着离开了宴席。苏雾池看着满面愁容的苏济青叹了口气，启口道:

苏雾池“父亲是去书房还是就此人寝，孩儿洗梅……送送父亲。”

却说明秋山人带着钟荧，外面侍候的下人自是不知方才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宴席怎么较往常短了许多，又想二人皆是不好声色的人，钟荧又还是个小孩子，便也就把心底的那点疑虑压了下去。

两个待女接过钟荧怀里的琴，前有两个侍女掌灯，一个侍女带路，引二人至客房休息。一路上只见各类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钟荧心中暗暗称奇，竟如同江南园林一般的。明秋山人看了眼钟荧，笑道:

明秋山人“鸿声山庄这样的雅致，只怕是出自昔日园林大家——江南‘藏琼夫人’吧？”

这句话却是对那些侍女说的，侍女见明秋山人这般和颜悦色，更是打消了最后那点顾虑，回道:

丁（侍女）“山人见多识广，正是藏琼夫人的手笔呢。老太爷白手起家自立门户，创立鸿声刀法，自立门派，发迹之后便请来了藏琼夫人一张图纸，在这良山上建了鸿声山庄……”

提起自己山庄，侍女们不禁面露自豪之色，明秋山人就淡谈地笑。进了客房，众侍女拜退，一灯如豆，墙上映着二人影影绰绰的影子。书箧是早就有侍女送来的，此时就摆放在墙边，钟荧把琴挨着书箧放好，服侍明秋山人更了衣服，跪在床上给坐在床边的明秋山人梳头发。一时间二人皆无言语，安静得很，只有窗外不分昼夜啼鸣的蝉甚是聒噪。

钟荧“师父。”

明秋山人“阿荧。”

二人一齐开口，明秋山人便笑道:

明秋山人“何事？阿荧先说。”

钟荧“师父，却不知我们能在这里停留多长时间呢？”

明秋山人莞尔，回答道:

明秋山人“是了。我要说的也是这事。师父有要务在身，你明日起，虽多了个玩伴，却也不可荒废了功夫，书箧里的琴谱需得勤加练习，不以穷纤入微，探测无方为目标，又如何称得上‘融会贯通’呢？”

钟荧连称“是”。师徒二人正说着话，明秋山人却忽然听到什么似的，摆手示意钟荧停下梳发的动作。钟荧只觉师父的发丝从自己指间溜走，再抬头时，明秋山人已移至了门口。

钟荧不解道:

钟荧“师父，头发……”

她立刻说不出话来了。

她已看到明秋山人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的，正是苏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