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牛二水帮陆喜家减完羊毛以后背着陆喜送的一个小光放喜歪歪的从吕家村往家赶，开了口的千层底鞋在石子路上更加磨脚了。牛二水很喜欢听歌，他收藏了很多的小喇叭、小音响还有一些收音机，那个时候那些东西在农村是很稀有也很流行的。牛二水很喜欢听民歌小调，自己也喜欢唱但不会像别人一样在大山上嚎，他喜欢清唱那些写男女情爱的歌。牛二水走到村边的小溪边时，看见牛丫和小嬢正在溪边玩泥巴过家家，还用泥巴捏了几个碗，碗里装着金丝梅叶子做的菜。牛二水发现牛丫她们还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想吓一吓她们，哈，你们两个在整啥子？牛丫吓了一跳，甩着手上的泥巴一双同样前面开口的胶底布鞋踩进泥坑里向溪水的对面跳过去了，回头发现是自己的老爸时，她咧着嘴笑道：哈哈哈，爸爸，你回来了。牛二水也咧嘴笑着抱起牛丫回家去。

2000年是一个新世纪的开始，无论怎样人们都会对这个新世纪充满期待。正月，滇东北仿佛就是活在南风中的，风力最大时人都无法行走，吹得人们呼吸困难。南风裹挟着泥沙打在脸上的滋味火辣辣的，时不时还有一两个小龙卷风。牛丫很喜欢看这种会旋转的风，带着地上的树叶和垃圾旋上几尺后又慢慢掉落，然后风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牛二水趁着过年的这几天又偷的几日闲，他带着自己的收音机去了吕家村。自上一次见到陈樱桃后好像每一次牛二水去吕家村都会遇见她，但是每次都只是简单的打个招呼。这次过年牛二水去吕家村时有很多人都在陈樱桃家打金花，因为她家的小叔是个赌鬼，她小叔自己家又穷又窄每次有人去找他赌钱都要被他媳妇甩脸色，所以每次都往他大哥家跑赌鬼们也就聚集到了他大哥家，还有一些喜欢看热闹的人也是。牛二水是一个三戒好公民，戒烟、戒酒、戒赌，但是还是喜欢去凑热闹。牛二水去时和陆喜一起的，此时的陆喜已经和刘英有一个儿子了，所以去了没多一会儿就回家陪老婆儿子了。牛二水在陈樱桃家呆了个把小时后看见陈樱桃去串门回来了，内心还是有一点小激动的。陈樱桃大声的打趣到你输了多少了，她的大声把周围正在玩牌的人的眼光都吸引在了牛二水身上。牛二水有点不好意思笑着低下头说：我没玩。然后引得众人一顿哄笑，这种笑声此起彼伏，粗狂又野蛮。其中有人还说是不是怕你婆娘啊，众人又是一顿哄笑，牛二水看了一眼陈樱桃然后笑着附和到不是啊是不会，哈哈哈。陈樱桃对于这个回答好像很满意，她想只要不会赌其他的就没什么好说的。

后来不到一个月后牛二水就领着陈樱桃回到了坪子村的家里。震惊的不仅是邓巧儿，还有他的老父母和邻居们，但邻居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也不去他家串门。邓巧儿知道总会有一天牛二水回抛弃她的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胆直接带人回家，自己还在家里还要给这个牛二水带回来的女人做饭吃。邓巧儿是个老实的庄稼人，她很是顺从牛二水，从来都不和他吵架，就是很平和的过日子，说实话她除了丑了点邋遢点外还是一个适合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女人的。婚姻里最怕的就是这种平淡，难得的也是这种平淡。陈樱桃看见邓巧儿后眼里只有满满的自信和鄙视，看见她还穿没有一点花色的衣服，头发也时乱糟糟的，裤子上还有早上喂猪时留下的猪食都干了扒在裤缝两边。她还特意看来一下邓巧儿干瘪的胸部，然后默默的嗤笑了一下。这天晚上牛丫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就去奶奶家了，晚饭也是在奶奶家吃的，吃了晚饭奶奶对牛丫说去看看你那个不要天良的爹。去时牛二水、陈樱桃、邓巧儿都在自顾自的吃着邓巧儿做的饭，邓巧儿看见了牛丫奶奶就连忙问：妈你吃饭了吗？说着正准备站起身去盛饭，牛丫奶奶说吃了。就坐在一边打量着陈樱桃，陈樱桃出于礼貌也就冲牛丫奶奶笑了笑，然后继续吃着饭，牛二水看见这个情形就也知道他妈是为什么而来的了，他有点不敢看他妈的眼睛，也没搭话。牛丫则滚动着大眼睛看着这个正在吃饭的胖女人，觉得她胖的好丑，她是吃什么变胖的呢。牛二水他妈其实也拿这种事没有办法，只是一个劲的劝说牛二水，他这样做是有多么的对不起邓巧儿，但牛二水还是没有抵住大胸肥屁股的诱惑。牛丫奶奶并没有当众就问他们这个事情要怎么办，只是说：今天晚上你就和我们去歇吧，他们这里也不是很方便，我们那倒是有多余的床，牛丫奶奶对陈樱桃说。陈樱桃看了一眼牛二水后笑着说要得。

晚上陈樱桃和牛二水的小妹一起睡。邓巧儿和牛二水在牛丫奶奶和陈樱桃走后也没有吵架，一晚上也是相互沉默着，睡觉时也是穿着白天沾满灰尘的衣服，远远的各自睡在床边上生怕碰到对方然后就爆炸了。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早上。

农村虽然通信不便，但这样的关于村里的男女之事总是传得很快，第二天邓巧儿的娘家人就知道了这件事。邓巧儿的娘家人怎么可能回容忍别人这样打自己的脸，不仅会被周围知道的人说三道四还要被李子村曾经退婚的那家人指着鼻子嘲笑。邓巧儿娘家人就带了家族直系和堂系中的十几个大汉直冲牛二水家去。牛二水还在家里和自己的老母亲商量怎么和邓巧儿说时就看见了门口黑压压的人，他吓了一跳，忙说：回来坐我去泡水给你们喝。刚还没有踏出去 一只脚就被邓巧儿的一个堂哥叫住了，他很高大也很壮堵了牛二水的去路后说：我们来你家不是来讨水喝的，也不想喝，就是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解决了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牛二水家赔偿邓巧儿4500元劳动补偿费，从此以后两家互清也互不纠缠，否则一切后果由纠缠方负责，并写下了纸质单据互相也按了手印。就这样邓巧儿和牛二水就这样分开了，他们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牛丫觉得虽然邓巧儿打过她，但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她了竟然还有一丝舍不得，眼睛红红的。牛二水的老母亲更是如此，对于她来说终究是牛二水对不起邓巧儿，赔偿的费用是牛二水的父母亲卖了家里的最后几只绵羊筹齐来的。这次的赔偿费和前几年陆美的医疗费使这个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揭不开锅，欠亲戚们的钱也不好意思一直欠着，所以牛二水的父母决定去村公所贷款3000元把之前欠亲戚们的钱还了。

邓巧儿走了以后陈樱桃就直接住进了牛二水家，但是她的父母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有孩子的后婚男人，就三天两头的跑到牛二水家闹。一开始对牛二水父母还客客气气的，牛二水的母亲也表示很理解，说只要他们能把陈樱桃叫回去他们也完全没有意见。陈樱桃的父母几经劝说但还是没有用，陈樱桃就是跟定了牛二水。后来陈父母见陈樱桃一点回去的心都没有，就叫上了村里的七叔八舅来到坪子村想用硬的把陈樱桃带回去，但是陈樱桃一听说她父母带着很多人来之后就立马跑到牛二水家瓦房的二楼上去躲起来，陈父以及亲戚找到她时说你爹叫你你都不听，陈父见状就气的拍着大腿说养女不听话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够资格，我打不起你我打我自己吧，说着捡起地上的竹棍使劲的想要抽自己，陈樱桃抢过棍子说是我该打，说着就自己拿棍子使劲的抽着自己的大腿。陈父也无计可施了就也打道回府了，但是不甘心和愤怒在心里慢慢的堆积发酵，把对陈樱桃的气愤和对牛二水的怨恨转移到了对牛二水父母的仇视上来。牛二水见陈家一直不肯放过自己，虽然没有武力逼迫但每次来大的唇枪舌弹让他感觉很厌烦，就带着陈樱桃去了昆明打工。牛二水和陈樱桃走后陈家更是有火无处发，于是就把这个火发到牛二水的父母身上。牛丫对于这群每天来自己家吵架的人也很害怕，牛二水把牛丫丢给了他妈带着，就带着陈樱桃一个人去了昆明。牛丫记得那天在她喜欢玩泥巴的小溪旁的自家苞谷地了，爷爷奶奶正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割着苞谷杆子，由于天气太热了爷爷给她用苞谷杆子做了一个小草屋，她就坐在草屋里面吃着奶奶精心挑选的甜甜的苞谷杆，听着外面很吵，就从苞谷杆草屋里钻出来朝爷爷奶奶的位置看去，看见陈樱桃家妈正用一节苞谷杆指在牛丫爷爷的脑袋上破口大骂说什么你养你家那个爹养得起教不起，老子家的姑娘是他可以随便带去的吗？你他妈看看你那个怂包样，如果喊不回来老子硬是把你家杀掉.......还有很多牛丫没有听过的词语，牛丫看见爷爷奶奶都坐在地上抵着头任由陈母叫嚣，牛丫奶奶会时不时的说一句，他大婶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以后万一真的成为一家人了，给别人取笑说以前的要死要活，。陈母觉得这些话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凶狠的在那里骂，好在现在还没有把怒气迁到牛丫身上不然牛丫一定会被骂哭的。牛丫从来不知道爷爷平时不说话在给人骂时也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是她知道以后自己就很少会在见自己的爸爸了，再也没有人给她做木头小车和木梨了，再也没有人把绳子拴在木车的龙头上从村边一直滑倒小溪边了，有的就只是爷爷奶奶和小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