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阕:关山酒（二十五）

记忆里，张云雷记得，在离开云南以后的十年之间他曾无数次梦到过那里。那条清澈依旧的清水河，每天会从对岸的青山中飞起的白鸟群，还有夹带着湿气的晨风

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那里惦记着他的人。

知道了林雨茉的事情以后，张云雷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他从来不是三心二意的人，认定了一个人那此生便不再悔改。所以他才斗胆猜测林钰的身份，并带着她们来到了北京

在那时候他就有预感。

他想过，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心情？崩溃？心痛？后悔？

可是张云雷现在安安静静地坐着。内心波澜涌动。

李梦泽八年之前，原来的客栈老板突然病倒了。雨儿把他送到医院以后，才得知他得了肺结核，并且是晚期，以当时的医疗水平已经救不回来了。但是雨儿一直在东奔西走地借钱，用客栈的积蓄给叔叔治病。可是后来……叔叔还是离世了

原来是肺结核吗……

也许在走之前老板就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张云雷暗暗要紧牙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不会走的……

李梦泽叔叔去世以后，客栈的积蓄基本已经用完了，还在外面欠下了不少债。雨儿只能东奔西走，不停打工挣钱还债。但是祸不单行……两个月后的一个雨夜，她在回来的路上被一辆车给撞了。

张云雷然后呢？

李梦泽当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下了好几张病危通知书了。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回来，于是就卖掉了我原来的衣料铺子来承担手术费用。

李梦泽卖掉的衣料铺子，就是最开始林雨茉经常买料子做衣服的云梦泽。

林雨茉送给张云雷的那身大褂，就是用云梦泽的布料做的。

李梦泽我记得……当时抢救了整整七个小时，最后雨儿还是从阎王爷那里逃了回来，但是……因为车祸的时候没有任何保护，雨儿毁容了。

李梦泽从ICU出来以后，雨儿变得很暴躁抑郁，经常会砸掉病房里的镜子，还会撕扯脸上没有拆的绷带。我知道她是接受不了毁容的现实，也不忍心看着她一直这样下去，但是那时我手头也没有任何积蓄了，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去借了高利贷。

张云雷所以……那些登门砸客栈的人，都是你当年借了高利贷给雨儿整容的债主？

李梦泽没错。

李梦泽在那之后我们就又搬回了客栈，一直在努力赚钱把贷款还清，但是他们的利息越滚越高，到了最后我们实在是还不起了，他们就登门入室，每次都把客栈砸的体无完肤

李梦泽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七年……直到一个月前你们来。

七年……

七年啊，这两个柔弱的女孩儿就是在债主的打砸和辱骂中夹缝求生的？

如果是他张云雷的话，肯定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

张云雷那你们为什么不来北京找我？来了我一定会帮你们的

李梦泽还不是雨儿那丫头。她自从出了车祸以后就变得很自卑，再加上这几年你在相声界混的风生水起，她自觉配不上你，就没想去打扰你

李梦泽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对你的感情。

说着，李梦泽从林钰的帆布包里掏出来一个东西，那是个日记本，里面还夹着一个簪子。张云雷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李梦泽辫儿哥，看看吧

张云雷接过日记本翻开来看。里面都是工工整整的行楷，记录的内容无不是他这些年在舞台上的进步，一举一动，还有……她的思念，她的哭诉，她的无奈。

看了几页，张云雷就控制不住地掉下了眼泪。

他的姑娘这些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李梦泽辫儿哥，作为一个外人来讲我无权插足你们的感情，但是我也明白，雨儿是爱你的，你也爱她。我不希望她委屈自己，也不想看到你一直痛苦。

李梦泽现在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自己选择吧。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让她失望

李梦泽她受了这么多罪，只是为了能多看你一眼啊。

听到这些话张云雷彻底憋不住了，一手挡着自己的脸低声哭了起来。

我的傻丫头……

这次，我不会让你再受任何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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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生活没那么容易，我还是想把你放在未来里，一生欢喜，不为世俗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