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笈方斋读书声（1）

“前面二位！”宋敏求大喊一声，前面那两人停下了脚步，一同向后看来。

　　这一回头不要紧，苏颂瞬间定住了脚步，宋敏求也因为惊讶嗓子里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声响――“咳？”

　　“宋兄，好久不见。”其中一位礼貌的说到。

　　说话的这位身着黑色大氅，身材修长，仪表堂堂，如潘安再世，俊美卓绝。

　　谢景初微笑着弯腰行礼，行礼间露出了里面银白色的衣袍，他身后的谢二公子谢景温也跟着行了个礼。紧接着谢景初目光看向了离宋敏求不远处整个人僵硬在那的苏子容。

　　“苏颂啊，别来无恙？”谢景初尾调微扬，苏颂心中暗骂一句说曹操曹操到，然后平静的回到：“自然无恙。”

　　瞧瞧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宋敏求心中感叹，真是让人怀念啊……

　　五年前，景祐五年。

　　十八岁的苏颂被父亲送进了有名的贺老先生的鹤林书院。

　　除了同安苏氏，邓州贾氏等等这样的名门士家的子弟可来此读书，一同被送进来的还有一些朝臣子弟。譬如燕国公宋绶之子宋敏求，河南府同判谢绛之子谢景初，谢景温等等。

　　鹤林书院建在一座山上，四季风景宜人，宛如一个世外桃源。贺老年近六十，发须已灰白，却依然精神矍铄，满腹学问，是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先生。

　　苏颂乃同安苏氏望族家的嫡长子，苏氏有诗礼传家的传统。祖父苏仲昌家教严格，其父苏绅更是一刻也不放松对苏颂的教育，他每到一地任官，都要为苏颂延聘教师，设学厅，并让叔父及名人子弟与其共读。

　　所以书院大部分同窗苏颂都是见过的。不过有的是很小的时候见过，面容名字都已记不大清了。

　　但苏颂发现，他貌似在同窗中很有名。

　　“那位苏公子五岁父口授孝经、古今诗赋，皆成诵……”“……神童啊……”同窗们都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道。

　　苏颂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并无太大波澜，从袖中摸出一本《神农本草经》看了起来。

　　“景初景温，贺老先生才学丰厚，你们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学习！”谢绛严肃的看着十六岁的谢景初和十五岁的谢景温道。“谢兄。”苏绅与谢绛乃是故交，于是上前行礼道，苏颂见此收起了书也随着行礼道：“苏颂见过谢伯父。”

　　清清冷冷的声音，引的谢景初望向那行礼的人，待苏颂抬头那一刻，谢景初不由一怔，心想怎么会有模样如此清秀精致的少年。

　　“仪甫（苏绅的字）不必多礼，令郎都长这么大啦！景初景温，快来见过你苏叔父！”谢绛热情到，“见过苏叔父。”他身后的谢景初谢景温也对苏绅行礼道。

　　苏颂看着站的略微靠前的那位少年笑得温文尔雅，气质温润如玉，且面容也算得上上等，内心感叹谢家也如此注重子孙的品德修养。

　　之后便是苏绅谢绛交谈甚欢，又遇见了宋敏求之父宋绶，三人说说笑笑，便让孩子们退下了。

　　“苏颂！”十九岁的宋敏求笑意盎然的唤他道，“我就知你父亲那样的人定会教你来此学习，我们要在这里呆到及冠呢！”

　　说到这，苏颂不大明白贺老为何要立此规矩，凡书院学生满二十便由贺老赐字行冠礼，然后遣下山。

　　“也好，这里环境清幽宁静，是读书学习的好地方。”苏颂发自内心的评价道。

　　“哎你这个掉到书堆里的人啊！”宋敏求慨叹，“我听说贾黯也来了，我去寻寻，你……”

　　宋敏求回头看时，苏颂已经拿起书看了起来，宋敏求叹口气，只得自己去找贾黯了。

　　苏颂低头看了会儿书，站的有些累了，又觉书院中实在吵闹，于是想找一僻静处坐下看。苏颂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条看上去甚为幽静的竹林小路，便向那里走去。

　　贺老先生令子弟们辰时在书院前院集合，还有半个时辰，不必着急。苏颂心想，忽然听见前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景温再使点劲！就要上来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里，苏颂沿着小路通过竹林，就看见了一幅怪异景象――刚刚温文尔雅的少年此时正扒着墙头，底下还有一个少年正用力把他往上顶。

　　苏颂嘴角抽了抽，什么品德修养，他可真是瞎了眼了。

　　谢景初好不容易上了墙头，转身打算拉谢景温上来，扭头便看见了静静立在那里的苏颂。

　　“……”气氛瞬间尴尬，谢景温顺着他哥的目光看去，吓了一跳，连舌头都打了卷：“苏苏苏苏苏颂？！”

　　“二位好兴致。”苏颂若无其事的别开目光，打算当做没看见，刚抬脚准备离开就被谢景初叫住了。

　　“哎，苏颂是吧。”谢景初想反正自己的人设在这人面前也崩塌了，索性也就不隐藏了，大大咧咧的曲起右膝坐在墙头上，仔细端详着苏颂，斟酌道：“有没有人说过你长的很……漂亮啊？刚刚我就好奇来着，你该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漂亮？女扮男装？

　　苏颂微微皱眉，随即冷淡的回应道：“即便是女扮男装，声音如何伪装？”

　　“那可不一定，我就认识一个可以改变人声音的人。”谢景初眼带笑意，苏颂顿觉他是在嘲讽自己长的女气，于是回击道：“谢公子的表里不一也让苏颂长见识了。”

　　“哈！”谢景初以为苏颂应该是个沉默寡淡，不善言辞的古板书生，没想到还是个带刺的，一下子便来了兴趣，敏捷地跃下墙头，走到了苏颂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