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江聿再次从梦中惊醒。

　　他的梦中总是一片虚无，最近却意外地鲜活了起来，或者说，自打他搬来这里，梦里忽然生出了其他东西。

　　那片常年凝固的雾气从某一天开始缓慢地移动了起来，以他为中心不断汇聚着。雾里翻滚着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阴鸷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缠着他粘着他，几乎要吞没他。

　　明明是以他为载体的梦，却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甚至想要反客为主，控制他的思想。

　　刚才令他惊醒的那个梦里，破天荒的没有雾气，也没有视线。

　　他看见了莫小雨。

　　她躺在床上，表情压抑而痛苦，好像做了噩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的脸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渗出来，染花了半边脸。她痛苦地哼了一声，仍然没能睁开眼。

　　他站在高处，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直到莫小雨几乎变成一个血人，他才被一阵猛烈的失重感拉回现实。胃里翻江倒海，江聿连滚带爬地冲进卫生间，撑着洗手台呕了半天，恨不能将前一天的饭都吐出来。

　　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眼眶，他洗脸漱口后抬头的一瞬间，眼前的镜子中闪过一张满是鲜血的人脸。凉意顺着脊梁骨直冲而上，他半边身子都麻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镜子里只有他泪眼朦胧的脸，以及门外漆黑的走廊，并没有什么带血的人面。

　　江聿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距天亮还早，然而他已经没胆子继续睡了。

　　他打开屋里所有灯，然后窝进客厅的沙发里，打开了电视。落地窗外远远可以看见附近大厦楼顶闪烁的警示灯，寂静漆黑的夜里仿佛只剩下这么一点色彩。

　　凌晨没什么好看的，江聿只是想让屋里显得不那么冷清罢了，他翻着朋友圈，正好刷出季知岚新发的一条。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听信网络传言了！！”配图是附近某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门口，季知岚单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关东煮，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司昼和一个蹲着的陌生男人，那人旁边还飘着个半透明的女人。

　　这是……解决了吗？怎么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江聿随手点了个赞，继续往下翻。

　　他不常用微信，也没加多少人，准确来说他根本就不怎么认识人，简直就是社会关系淡薄的典型例子。

　　这边他才点了赞，那边季知岚的消息就过来了。

　　“小江怎么还不睡！秃头怕不怕！”

　　江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打字道：“刚醒。”

　　“真好，不过你怎么这会儿醒，做噩梦了？”季知岚一只手打字也打得飞快。

　　“梦见莫小雨了，感觉不太对。”江聿如实道，他们比他懂得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东西也许在他们那里只是小菜一碟，早点解决早点睡得安心。

　　做人要懂得量力而为。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季知岚打完这句话就沉默了。

　　江聿等了一会，困劲儿又涌上来了，他半眯着眼，右手抓着手机搭在胸前，意识逐渐远去。

　　语音通话的铃声使他惊起，慌乱间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是季知岚的头像。他憋着气按下接通键，手机里却传出了司昼的声音。

　　“你在梦里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