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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狮出去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散落一地的玫瑰花瓣,热烈的鲜红色被涂抹上一两点暗淡的黄。有几株被剪下来,快要枯败的花枝垂头丧气地耷拉在草皮上,仿佛也在无声与他对视:看,他还是走了。
莫名感到烦躁中雷狮扯了下衣领,被拉松下来的领口把那块深色的纹身露出来一半。他抬头望了下,深金色的黄昏被丢进去几块淡紫还有朦胧晕开的粉云,像极了与卡米尔初见时那一片天色。
雷狮的步伐其实轻巧,他就像一只矫健的猎豹,在不同时期都拥有完美的体魄和步伐,即使现在是以放松为目的的行走也足够彰显出他狩猎者的魅力。
无声息地,他打算放空自己的思绪,沿途的野草被踩过几下,还有几朵淡蓝色的野花也一并被他摘到手上,慢慢就拢成一小束。谁能想到呢,杀人不眨眼的叛逆军头子,也会做出采摘路边野花的举动,月季和玫瑰没被他垂怜半分,反倒是随风吹动便会被连根拔起又重新生长的小草像极了他认知中的某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广场。雷狮本想走到神父往日弥撒的角落坐一坐,用一小会儿伤神感时便打算离开。可巧,他若不来,便瞧不见被上帝之光宠幸的身影。
那是卡米尔,他站在原先给信徒以疏导和祝福的地方起舞。那件绿色的袍子早被雷狮找出来丢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此时神夫单薄的身躯上套的是军官明显大一号的衬衫,万幸,他并没有冲动到赤洛双脚。
本就已经快要没入地平线的太阳竟然舍得将微弱的光线分给卡米尔半分,不像正午明媚到透明的淡金色光线,黄昏拥有一种特殊且纯粹的厚重感,光照在他身后,便像极了自然送来的霓虹。
卡米尔的眼睛是闭上的,那双晶莹的蓝色双眸被藏在放松的眼睑和睫毛之下。偏偏那张脸上没有任何遮挡,雷狮亲手送给他的烙印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显露在围观的众人面前。其中有人惊叹于神父罕见的模样和舞姿,也有人暗自震惊着他纯洁的躯体上被污染的一串字母,更多人,在看到卡米尔脸上的文字后悄悄颤抖,这该是怎样圣洁至极又yin秽不堪的画面。
“卡米尔神父脸上的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的神父不再干净了么。”
“那怎么办,我们都接受过他的弥撒。至高无上的神明会不会因此不再降临恩泽?我们会不会被他拖累?”
“神父的样子可真yin荡。”
这是他们的声音。被卡米尔紧闭的眼睛隔开,适时他哼了一小曲,是为了应和这心血朝来的一支舞。
雷狮站在人群之后,那座狮鹫的雕像仍然没几个人愿意靠近,但是他仍然能够从周围的嘈杂里捕捉到神父低声的哼唱。看到似乎已经忘情的神父他显然性情好了许多,谁也没听到,狮鹫下面有一首和卡米尔共同调子的歌。
黄昏终于慢吞吞地磨蹭着离开,眨眼间大片墨蓝色就占据了整片天。
『自由的夜莺此时也收起翅膀,落下脚,轻啄几下羽毛便站在满是尖刺的花枝上。』
卡米尔开门的时候雷狮把书摊开一半,那双有收敛了攻击的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空气的寂静被缓慢拉扯放大,又有呼吸窜出来把它掩盖在下,甚至冒失闯进房间的风都能被吓到惊呼一声然后带上一片花瓣离开。
雷狮笑了,他转身把书丢在床上,细细打量卡米尔脸上的纹身。花体的“RAY”在他脸上便真的变成一朵华丽的花,却不显得庸俗,不多不差的表达了占有与被占有却甘之如饴的关系。
上午所有的烦闷和戾气终于完完全全化作飞灰。卡米尔这时候也弯了嘴角,他慢慢走过去,手指抚上雷狮的下巴要他抬头看自己,仍谁看了这般大胆的动作是对雷狮怕都会惊呆吧。
被抬下巴的人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气恼,他把卡米尔拉近,然后自下环住他,终于轻声笑出来。
雷狮把他抱在怀里,下巴在他头顶摩挲。他显然看到了地摊上的墨水和猫抓拂过的痕迹,很何况在广场看到卡米尔之前他就有了猜想。那甜点便仿佛是他自己,被咬过一口,芳香的身体被口舌舔过,看上去仍然是完美的,到残缺的一小块身躯依旧能够如蚂蚁咬噬过的河岸长堤。
“你不猜猜么?猜猜我去哪了。”
“猜了你就会告诉我么。”
“也许呢?”
卡米尔卷弄着雷狮的头发,垂下眼皮看着雷狮的发顶。大一号的鞋子挂在他脚踝,只消轻轻一拽,神父就能被指挥官按倒在床上。
“卡米尔,你知道我现在对你来说多危险吗?”
“我知道。”
“那你不猜猜么?猜猜我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雷狮把人捁得很紧,往怀里挤压。缺还缓慢吐出滚烫的气体去温暖卡米尔淡色的耳廓。他把卡米尔攥紧的拳头扯开,然后以手指替之。叫他放松。
“我看到你在广场,你的眼睛下边……”
怀里的重量突然轻了,淡柔的温暖骤冷。卡米尔起来了。
这画面实在太过有趣,几个月前卡米尔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还冷得像覆盖了一层坚冰。而今天他从后面看过去,他的耳朵已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所以雷狮就笑了,他仰躺到床上放松身子,抬手捻到一根头发。
“神父啊,我可是你的绳子。”
对,雷狮已经变作束缚神父的绳索,卡米尔挣不断,也不愿挣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