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后（下）

最后十天，无论是学生、老师、家长，都是格外的紧张。

我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拼命，晚上睡得早、起得早，吃的也还可以。其实时间走的真的很快，十天的日子一下就过去了。

中考前一天晚上，我睡不着。等爷爷躺下后我一个人跑去二康家的小麦田里。自从二康救了我，他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当然我对他也有很大的不同。

我在一棵树旁坐下，看漆黑的夜空中偶尔闪烁两个星星。空气有一丝焦热，蟋蟀、青蛙、知了，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在鸣叫。我有些烦躁、又有点开心，有些不安、又有点镇定。

今晚没有一丝风吹过，月亮也朦朦胧胧的，从云层中勉强地透出了一点光。到处都是炎热的，我的汗从额头流到下巴，再一滴滴落下。

“有人？”一个声音突然从前方想起。听音色大概就是二康吧。我没有回答，等他走来。

又近了一些，我才可算看清了他。

“郭城？”他又问到。

“嗯。”

“大晚上的，你在这做什么？”

“明天考试了，睡不着。”

“哟呵，你还怕什么呀？装呢么？”

“别瞎说。谁都会慌吧。”

“还真别说，我就不慌。”他说完就笑了起来。

“得了吧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外面来，我才不信。”

“关你啥事啊郭大学霸。”

我没再接话。他走来我旁边坐下，跟我看一起看向天空。

“你在看什么。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吗？”

“有星星。”

“你这，每晚都有吧。”

“今晚好看。”

“你说话能不能多说两个字，听着真憋屈。”

“我说，马上就中考完了，就解脱了。心里快乐，星星看着也美。”

“其实我挺想读高中的。”

“再学一年初三，好好加把劲，是有机会的。”

二康叹了口气：“我们家现在也没你想那么富裕。价格都在往上涨，我还得出去打工。”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不管怎么说，读书对于村里的每一个孩子来看，都是最最向往的。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他又接着讲到：“你欠我一个人情，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忘。”我顿了顿：“你不会想让我跟你一起作弊吧？”

“就算我很过分，人品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我在想，你高中放学要是有空，能不能也来教教我。”

我很诧异，我一直以为二康是一个不务正业、厌恶学习、不求上进的人。

“当然可以。”说完，心里突然间明亮了起来。

中考分两天考完，满分是七百分。这两天，爷爷给我煮了鸡蛋、做了猪肉。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我考完的第一天回到家，看见这个，当时我直接就抱着爷爷哭。

“一大男子汉，哭哭哭，哭些啥呀。”

“爷，我们家哪来的钱啊。”我抽泣到话都说不利索。

“这你就甭管了，好好考就是。”

题不会很难，但做起来也不大轻松。总归来说，考高中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时间，我就一路野。学校又带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吃了一次烧烤。那段日子实在是太难忘了。

放榜日。

“诶诶诶郭城，你考了全级第一啊，可以嘛。”

“假的吧？这...这怎么可能？”我诧异极了，赶紧问到。我当然不希望这是假的，表面上不相信，心里早就已经炸开了花。

学校门口的成绩榜单，千真万确写着：第一名，郭城，六百五十三分。

同学们都跑来庆贺我。

二康站在人群中，笑盈盈地说：“可以嘛，这个未来家教够格啊。”我不好意思地朝他挤出一个笑容。

远处的班主任火急火燎往这边赶。她二话没说，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巨大的拥抱。她似乎已经喜极而泣了。

我也发自内心的自豪，这是我从来没有考过的好成绩。

“爷爷！我回来啦！”我哼着歌，走路带风。

“哟，看来考不错嘛。”

“哪只不错啊，我第一诶。”

“班第一？”

“级第一啦。”

“......”一段沉默

“真的假的城城，你别骗爷爷啊。年级第三考到年级第一，是一个质的飞跃啊。”

“干嘛骗您呀。”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忒有本事咧。”

我美滋滋地吃饭、美滋滋地喂牛、美滋滋地睡觉。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美好快乐的。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熬过了这第一关。

当天晚上，二康妈妈邀请我和爷爷去他们家吃饭。爷爷本想替我婉拒，他殊不知我跟二康关系没再那么尴尬了。

“去呗。别人妈妈好心邀请，别给人家整尴尬了。”

“你俩见面不会打架吧。”

“啥啊爷爷，我早就原谅他了。”

我跟爷爷一路嘻嘻哈哈，带上了二康家肯定不稀缺的莲藕。这出于善心。

“听说城城考很好呀，专门给你搞了个庆宴。”

“哎呀，真是麻烦二康妈妈了。真的感谢呀。”爷爷站起来紧握二康妈妈的手说。

餐桌上有猪肉和牛肉，还有炒红萝卜。这几乎都是我从没吃过的食物了。他们家的大米不像我们家那样干硬，煮出来软糯糯的，很是好吃。

又过了一会儿，二康给我使了个眼神，要我赶紧吃。我匆匆扒拉完了碗里的最后一点饭菜，便要跟着他离开餐桌。

“别走呀城城，再坐下来吃点。”二康妈妈温柔地说，还一边准备往我碗里夹肉。

“不用了阿姨，我不饿。”

“二康你干嘛催人家。”

“我没有啊......”二康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妈妈，然后转身一溜烟跑走了，我也急忙追上去。

我们去到了中考前一天晚上所呆在的大树底下。

“年级第一的高中生，以后辉煌了可别忘了我啊。”

“那咋会，你别欺负我就是。”

二康开玩笑地打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们就在这宁静但又充斥着昆虫大合唱的嘈杂声中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是不是还互相踢对方两脚。

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可以用这种和谐的方式跟二康相处。

那，月亮应该记录下这份青春的美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