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后（上）

还剩最后一个月，我就要赴站沙场。从初三下第一次模考开始，从自己有了巨大转变开始，我就一直在进步。只要保持下去，我就一定可以考上高中。

不仅仅是我开心，爷爷也很欣慰。他经常说，我就是那种厚积薄发型选手，将来一定会成就大事业。我也挺信了，毕竟那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鼓励和信心。

二康还是一如既往地倒数，但他好像并不太在意。终归是有钱人家，不管在哪方面他都要比我们方便很多。如果非要我说，自己还挺羡慕他的。

老师也对我格外重视了起来。其实也不能说我不喜欢她吧，总而言之我觉得她跟吕老师很不一样。她似乎更关心学生的学习成绩。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哪个老师不喜欢厉害的学生呢。

中考前十天，学校组织我们去爬山。爬山对于我们农村孩子来说，太正常了。但是走一波形式，还是必要的。

要去到那座山，我们还得过跳大河。学校提前准备好了船。三艘船，一个班一艘，但是要分两批送去。二康他们争着要先上，我为了跟他避开就只得第二次。

那时候天气似乎已经不太好了，有几大朵乌云正准备朝这边飘来。

船滑过去大概要十分钟的时间，再组织一下纪律，我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才上船。

还没多久，天空就下起了雨。太阳也被层层乌云遮住。水面渐渐泛起了波纹，让船荡漾得更厉害了。

“轰”地一声，天上撞击出一道闪电，吓得我一哆嗦，同班的几个女生还大叫了起来。

船越来越晃，我似乎也要坐不稳了。又是几声震耳欲聋的雷鸣，风雨交加，闪电一下照亮周围、又一瞬间消失殆尽。我们就这样漂泊在河面。

幸运的是，这河水并不大湍急，我们姑且安全。

伴随着又一次电闪雷鸣，我们的船向左边翻去。我的手肘直接进了水里。我极力扶住周围所有可以让自己站稳的地方。

“救命啊！”那些女生尖叫着喊。

“同学们，不要慌。全部站右边来。慢点慢点，男同学们帮忙扶住！”班主任站在前面竭力地说。

我把周围所有女同学一个个推着走去船的右侧。我自己刚准备过去，一松手就跌入了河里。我赶紧抓住旁边的救生圈，在水里被冲得左摇右摆。

“郭城！”班主任大喊。

“郭城！”船上其他的同学也跟着叫。

“你们别动！我去，我慢慢去。”

班主任一点一点向我挪来，小心翼翼地。她边往前走边说：“江城，抓紧了。坚持一下，老师马上来。”我从声音里听得出，她已经害怕极了。就算她是老师，那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啊。

边想着，她已经走来了，抓住我的手企图把我拉上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小了，再加上处于那种环境，难度更是高，况且她又不准其他同学靠近帮忙。

“老师，太危险了。您回去吧，我抓紧就好。一会儿到岸边就行。”

“不可以，你......”

“我不会有事的。”我坚决地看着她。

她拗不过我，只得点点头。但她并没有过去，而是站在我这边，用她纤细的手抓住救生圈，让它更稳一点。看着前面、又时不时看向我。

那时候，我觉得是我从前看错她了。这并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老师。

二康他们站在岸边，视线焦急地寻找着船。

“郭城，抓紧了。我们，我们马上到了。”

船还没靠边，班主任就大喊：“二康！你们几个快来，拉一下郭城。”

二康......他们才不会救我呢。

河水冰凉刺骨，让我的身体逐渐麻木。忽然间好几只湿漉漉的手抓住我的臂膀，把我用力往岸上拉。我的身体不跟着自己大脑的意识走。它似乎在反抗着。

“郭城，清醒一点啊。快上来。”

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一切也不被我所控制。

又是用力一拉，我终于被拖上了岸。豆大的雨点冲击着我，让我疲惫之中又掺杂了一丝疼痛。但我不再在水里晃荡，一瞬间又放松了许多。

我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却看见是二康和他的几个小弟。

“你，没事吧。”二康问。

“我...我没事的。”我惊奇着，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没再说话，轻轻放开了我。空气骤然凝固，只有雨还在不停地下。我又接着说：“那个，谢谢你。”

“没什么。但你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他便傲气地走开了。班主任立刻上前来扶住我，关心着我这里那里。

“您别担心呀，我身体架子好着呢。”

我慢慢坐起来，在大雨中，我分不清那究竟是雨水还是眼泪。我第一次感受到一个集体里人性的光辉。

老师抱紧我，痛哭着。我无奈地笑笑，扶她站起。大家也都关切地围住我，七嘴八舌问我的情况。

我挑逗道：“真是不一样的感觉。在水里居然还有点舒服。”

就这样，一大群人在雨中，大笑着。但这种笑不再是讥讽的，而是面对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大家所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

乌云散开，阳光再出，天晴了。大家也早已浑身湿透了。

“要不我们直接去找一块空地，坐下来野餐吧。刚好晒晒太阳。”老师提议。同学们大片大片附和着。

今天，没有人再孤立我了。我混在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聊天，一起分享食物，一起晒太阳，一起度过这难忘的时刻。

我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快乐。今天一整天，二康也没有再鄙夷我。成年以后收到过最大的礼物，就是这个了吧。

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班人坐在一起还没怎么聊够，就要回村了。我们打闹欢笑着，不情愿地坐上船回程。

暖风拂面，天空蓝得同大海一般，似乎下一秒就要滴出水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河里偶尔游来几条鱼，绕着船转两圈、又游走了。深山里传来鸟叫，一声接着一声。这就是雨后天晴最最美好的自然景色。难怪人们总说，风雨后的阳光明媚，能把你温柔地融化掉。我们一起哼着歌，享受这前所未有的幸福的十分钟。

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世间万物是如此惹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