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斌的结局（二）

又是一段沉默。

我刚准备开口问，爷爷就不紧不慢地说：“还是得告诉你啊。他爸爸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男的是不是一个近视眼，穿棕色皮鞋？”爷爷问。

“对的。他好高，下巴中间有一捋胡子。”

“那就是了。他十几年前就喜欢穿各种各样的棕色皮鞋。”

“十...十几年前？”我诧异地问。

“那男人从小时候就跟江斌妈妈认识。后来两个人所走之路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一个闯进了城市努力工作，一个就只留在村里打算草草结个婚就过完这一生。他很喜欢她，一直在努力追求她。可是等到他有所成就、再回村里时却发现她早已结了婚。毕竟江斌妈妈清楚地知道，他们门不当户不对终究不会走到一起。他本不想再搅乱她的家庭。可是这男人始终放不下她，时不时还是会去找她。慢慢的，江斌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村里的许多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对她议论纷纷，或者说对他们一家人都议论纷纷。他爸爸很不服气，因为他也很喜欢江斌的妈妈。他为了报复她，自己也跑去跟别的女人互动，还故意露出蛛丝马迹让江斌妈妈发觉。不料江斌妈妈知道后，直接就让他走，还到处跟别人说是江斌爸爸背叛了她。但是那个城里的男人一直以为是他导致一个家庭的拆散分离，再也没有脸面去找她了。这下，江斌家没有中年男子，他的妈妈就只能自己干重活、自己去工作养活家里人。”

我吃惊地停顿了一会儿，看爷爷没继续说，便接着问：“大家都知道是江斌妈妈先出的轨，为什么你们还说是江斌爸爸的问题。”

“她没有出轨，她只是拒绝不了那男人。但她也不能答应他，因为她有家庭了。她那时已经很可怜了，毕竟城里的那个男人得知此事后也没再来了。家里唯一的支柱只有她自己。大家都有良心，都不愿意再打击她、让她又跌底谷，就假模假样地说是江斌爸爸忍受不了贫穷而离开。”

“那这多委屈江斌爸爸啊，自己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却有了这样的标签。”

“他都已经走了，去向又不明，大家自然觉得就没什么。”

“但那男人又再次回来，想要接他们一家去城里。这多好啊，为什么他们不愿意。”

“我猜，是他妈妈放不下面子。怕自己跟人走了后，会得到其他村民的鄙视。再加上江斌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男人，便更加不会跟去了。”

“您为啥现在才告诉我。或者说，您为啥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我。”

“一个是你马上就要成年，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像小时候不分青红皂白乱说话。第二个是我怕你什么也没搞清楚就跑去劝江斌跟人走。”

过了几天，我又看见了那个城里来的男人。那果然，他们一家还是没走。经过上次虎哥的失误，我不敢再去偷听了。

那个男人走进了江斌家里。过了一会儿，江斌独自出来，往我这个方向走。

我害怕了。那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想了一百个辩解的理由。我虽是好奇，可我这次没再去偷听了啊。

“郭城，有空吗。能不能陪陪我。”他站在我面前，眼神笃定，对着我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站这么近了。他很高，瘦瘦的，从前脸上稚气未脱的调皮捣蛋也褪去得干干净净。他已经成年了，可是他如今的态度却没有儿时那么让人害怕。他甚至越来越好看、越来越精致了。当然，这仅仅针对他的长相。

我的大脑比刚才更加呆滞。这是什么意思？我记得自己跟他关系也不是很好啊。

可我还是不敢反抗，逃避着他的眼神，小声说：“有空，去哪？”

他没有理会我所说，“把虎哥带上吧。”

“啊？为...为什么。”我胆怯地问。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居然还问原因，这不是在他忍耐限度的周围来回走动吗。

他也许是破口大骂，也许给我一巴掌，也许直接掉头走开、不再要我同他一起。

可我始终没有想到。他只是稍稍叹了一口气，轻轻说：“带上吧。总有用的。你会明白的。”

我知道他变化很大，但从没想过会变成这样子。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面前这个究竟是不是江斌。

“那你等我一下。”我说完，赶紧掉头跑回家。牵上虎哥，站在原地等他走来。他却朝朝手，让我过去。

他带着我，往另外一边走了。那另外一边，是村子更深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