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学了（下）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二康，你们几个要等上郭城一起回家。”说完，吕老师便转身离开了教室。

一天之中最快乐的就是这个时候了吧。大家都各自收拾好自己的课本，结伴回家。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找吕老师批个作业。”我说完抓起本子就往外跑，生怕慢一秒，二康一帮人都走了。

我作业做得不好，有很多地方都是错的。吕老师也耐心地给我讲解。但我根本就听不进去，纵使我知道二康他们一定不会等我。可是这样远的路程，是要走到傍晚的。我很害怕。

吕老师见我也有些心不在焉，面对他的提问敷衍了事。“算了，你先赶紧回家吧。明天课间多往我这跑两趟。我得给你讲明白了。”

我真的是太开心了。我从没觉得吕老师对待学生也会这样包容和理解。我匆匆说了句“谢谢老师”，拔起腿就往课室冲。

......

我在期待些什么？我不早就知道了吗。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

面对空空的教室，我嘲讽起自己的无脑，可这也抹杀不了心里极度的委屈。那时候大概是四点半的样子，再过一会儿，太阳落下的征兆就会更加明显了。时间不等人，我没法再拖，只能赶紧拿上爷爷用废弃衣服给我做的小布袋，装好书本快步回家。

我爬坡又下坡，跨过小溪穿过田野，淡然地向前走。这四处都生长着野花杂草。偶尔出现的一两只兔子也躲不过我早已玩腻了的挑逗。

天色越来越暗了。我突然一滑，屁股着地，顺着斜坡滑就这么毫不留恋地下去了。我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苔藓。

摔一跤好说，偏偏就是下面刚好有一滩泥。我那白里带黄的背心就这样脏了，裤子也被枝枝叶叶勾出了几个破洞。手上、脸上、头发上到处都是泥。

我正准备站起，大腿却发不了力，又沉沉地坐到了地上。露在外面的太阳只剩下了三分之一。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连一点的担忧也没用。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就坐在地上，静静地看太阳一点一点落下。这样的清净我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还有一点点的微风拂过，那一刻实在是太舒服了。我甚至一点也没想过爷爷在家里会为我担忧。

“郭城？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坐在这里？快起来，地上多凉。”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吕老师下班了。

“你怎么搞的，身上那么多泥。快站起来呀！”他一副很着急的样子。我无奈，用手撑撑，然后摇摇头。

吕老师不愧是城市里人。他马上走来扶着我站起。要是换作二康，他一定会拉上村里的孩子都来看我笑话。取笑完，就头都不回、嘻嘻哈哈地成群走了。

吕老师一直把我扶着、送回了家。

“我的乖乖，你可算回来了。怎么身上搞成这样？是不是跟别人打架了啊。吕老师？快快快，您请进来坐坐。”爷爷见到我，赶紧出来；再见到吕老师，又慌忙地迎接。

“不用了爷爷。郭城在路上摔了一跤，可能有点抽筋，使不上劲。您去给他换身衣服，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吕老师笑眯眯地，和蔼可亲。这是平日学校里我们所无法见到的。

爷爷谢了吕老师，就带我去洗澡、换衣服。夏天的时候用的都是冷水，冰冰凉凉的。

“爷爷，您不用对吕老师那么客气。城里人很大度的，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明天还要帮我辅导功课。”我一边擦身子一边说。

“我知道的。但这是做人的基本礼仪。人家好好的年轻人多有前途，却愿意来这些地方教书，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啊。”爷爷一顿一顿地讲到。

“算了。虎哥喂了没，它今天吃什么？”

“二康妈妈今天刚拿来了一麻袋嫩草。给它吃那个就好。”

“二康...妈妈？她怎么会来给我们。”

“我说过，人要多积德。前些年人家快要饿死的时候还是咱们出手相助，现在他们就来感恩了咯。我本说了没必要，太客气了。他妈妈硬是不肯。”

“别别别，别说成是他们感恩。二康那小子可没有这点意识。今天就是他带头没有等我一起回家。”

“......”

我打开那麻袋，悠哉悠哉地喂着虎哥。嘴上虽是这么讲，但打心底里来说，我还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