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一.续命-拾

晚上，受梦魇折磨到精神脆弱的睡不着觉的时候，她便起身，往旁边拉一张椅子，靠在窗边。

墨色的烟雾弥漫，没过月色的银光。清风自远方而来，乘着诗和画，笔笔勾勒出夜单薄的轮廓。

夜冷且风凉，浓云漫过窗。

汗水沁透衣裳，湿湿的，粘着肌肤，黑发如是。说不清的隔应。

女孩双手托着两颊，手肘搭在窗台上，目光远远的，看不清，有些暧昧不明。

钟台有一搭没一搭的作响，她就做一个晚上，没换过什么姿势，一动一不动，像一个雕塑。

有时候，她突然笑出了声，然后又垂头。

厚厚的、烟熏似的浓黑眼圈下，是日夜不停的折磨与着迷。

她想上学，只有这一点，母庸置疑。

她想上学，很想很想，宁愿断一只手的那种想。

她羡慕那些背着书包畅意走在路上的人，她开始珍视在意很丑的、蓝白相间、灰黑破旧、不知沾了多少灰尘的校服。每天睁开眼，闭上眼，都要先看一眼床头被她叠的很整齐的衣服。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更像一种仪式，深入骨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病，她想，她现在应该，不，是一定。

一定亦如眼前所见的光景一般。

减掉恋恋不舍的，留了很久的长发，或是把飘逸的发挽起。

背着书包，小手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疙瘩疙瘩的。在轮和水泥地面摩擦而起的“咕碌碌”的滚动声中，面带兴奋和烦躁地走进校园。

有机会的话，能听得一句“早上好”。

可曾经是曾经，未来是未来，两者没有交点，更何况是这些臆想。

更是虚幻如云雾，摸不真切。一吹即散。

像蒲公英一般的，想抓也抓不住，不知去哪，不知该往哪飞。随风，漫无目的的走着，去了远方。

男子站在门前，没有走进。看着消瘦，黯然神伤的女儿，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些。

有些痛。

这是最后一次了。

男子抬手敲了敲门。

“扣扣。”

声音不大。

女孩听到响声，吸了吸鼻涕，慌乱抬手抹眼泪。转头，故作轻快地微笑道：“爸爸，你怎么进来了。是有什么什么事吗？”

动作有些缓慢，嘴角用力牵了牵，勉强挤出笑。

男子不说话。

“我现在挺好的，也没有做噩梦，说话也正常了一点。”

“可精神了呢。”

男子动了动，注意到女孩微红的眼角和未干的泪痕。

视线在窗边的小凳上停留了几秒。这才走入。

女孩这才想起窗边的小凳没来的急藏起来。暗骂自己的不小心。

连忙跟在男子后面，解释到：“今天睡的很香，所以很早就起了，然后也没什么事，就搬了凳子坐在那里。”

“今天天气很好，不信你往外看看。”

话一说出来女孩就后悔了。

这话，太刻意了。

男子刚从外面回来，能不知道外面天怎么样吗？还需要她来说。

好在男子更本没有在意她说的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男子走到木桌面前，放下手中的被子。

然后转身，在女孩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在她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她。

他抬手，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滑在脸上，有些膈应。

他轻柔地拭去泪痕，微微笑，声音轻轻的。

“想哭就哭吧，难道你还怕爸爸笑话你不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