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行道

神所行，皆出于道。

巫离歌反复咀嚼这话其中含义，每次似有所感却仍如雾里看花。

妄尘带着凰玉心离开了，他本意是想带巫离歌和玄鸢一同离开，但神尊阻止了他。

因为巫离歌身上还有未竟的契约，与此世因果仍有痴缠，此刻离去，无异于断送了他的修行路。

所以妄尘给他留了一串念珠作为信物，玄鸢认出那雪白的珠串正是之前用来施法的那条。

这条“念俗尘”是他的法器，若有使者到来必然会认出。

巫离歌没有拒绝，将其缠绕在手腕上。

“父亲，天恒尊……圣者邀请您前去小丹塔做客。”玄鸢推开房门，手中还有一张鹅黄色的请帖。

两年，对于这方世界的人来说不算短。

妄尘为了给钰琉重塑血脉于这荒山中结庐。天府联盟虽然与魂殿正是爆发冲突，但并不处于下风，因此巫离歌便也在这山中清修。

但若是药尘需要帮助，他也会出手。

巫离歌虽身在山中，但并非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

一直在外行走的玄鸢时常会传递消息，直到妄尘临走前才回来道别。

不过以这些神的时间概念，他们下次见面也不知要过多少年。

巫离歌打开请帖，竟是丹塔老祖点名要见他，对方似乎对丹灵很感兴趣，还见了乐正天佑。

丹恒出关即是高级半圣，虽然炼制九品丹药尚且有些勉强，却无一失手。

以他的能力，进小丹塔绰绰有余。

不过他本人似乎没有那个意思，仍然一直担任隐席长老，直到找到合适的继任者。

正好苦恼这两年因为战事丹道发展陷入停滞，巫离歌毫不犹豫地应下邀请，趁此机会和那些老顽固好好掰扯掰扯。

……

平日里的圣丹城可没有丹会举办期间那般热闹，但作为大陆炼药师心目中的圣地，以及各大商会的聚集地，这座超级城市本就有着极其庞大的人口基数。

毕竟是丹塔的总部所在，即便是魂殿也不可能在此撒野。

因此有不少炼药师从各地赶来寻求丹塔和天府联盟的庇佑。

巫离歌和玄鸢收敛气息行走于街道，依旧是人群熙熙攘攘，但很多人神色都带着些许愁容。

“买支花吧，姐姐。”一身粗布麻衣的小女孩提着花篮，里面是各种各样盛开的野花。

她不论年龄还是实力都弱小得可怜，却仍努力用自己微薄的斗之气维持花朵绽放的状态。

人来人往，她被人流推来推去，没有人会愿意花钱买无用脆弱的花。

玄鸢愣了愣，小女孩一脸祈求地看着她，她一时之间竟无法狠心拒绝。

“这花是哪来的？”巫离歌看到玄鸢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小女孩。

“是、是我在城外山上摘的，是早上刚摘下的！”她看到巫离歌，眼前一亮，“买支花吧哥哥，可以送给姐姐！”

“父亲……”玄鸢看巫离歌很感兴趣的模样，有些无奈。

“这东西，是谁给你的？”巫离歌没有拈起花篮里一朵纯白的花，眸中幽深。

小女孩有些奇怪，“花都是我自己摘的，没有人帮我。”

巫离歌只是笑笑，掏出一把金币：“这些花我都要了。”

“谢谢哥哥，您一定会长命百岁事事顺遂的！”小女孩高兴地接过金币，将花朵连同花篮都递给巫离歌，连连鞠躬才用衣服包住金币匆忙跑开。

玄鸢很是诧异，花只是普通的花，巫离歌不可能突然对花产生兴趣，也不可能突然大发善心帮一个陌生人。

“你看。”那纯白的花在他手中不断合拢花瓣，变成花苞，最终褪化成嫩芽、一颗平平无奇的种子。

种子静静地躺着，落在掌心的生命线上。

手缓缓倾斜，圆滚滚的种子顺着生命线滑落，再次生根发芽。

只是这次，它没有开出纯白的花。

是鲜艳的龙爪兰。

“……这并不是龙爪兰的种子。”玄鸢的眼眸中倒映着花的赤红。

催生普通植物种子，但凡踏入修行能够运用灵气的人都能做到，催生灵植则需要更加强大的灵气支撑和对灵气的控制。

但从未听说过能用一种植物的种子催生出另一种植物。

这将本质都改变了。

“但它是种子。”巫离歌将龙爪兰放入玄鸢手中，“在我眼中，它只是种子。”

种子意味着生命，意味着生根发芽，不论是路边野花还是娇嫩的名花，都是从种子长大的。

只要有种子，任何生命都只需要催生罢了。

他要做的不是催生种子，而是创造种子。

玄鸢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对法则的使用能力是与生俱来，却从未想过深究其背后意义。

因为从诞生，她的意识中就已经被规则写下禁令，她没有成神的资格。

若说她与法则是共生关系，那么神就是与法则互相支配。

“神所行皆出于道……这便是证道成神的代价。”巫离歌将花化作一颗颗种子握在手中，“可以随意操控法则，却永远也无法脱离法则的阴霾。”

如那位神尊，得证杀道，永远无法摆脱杀戮。

许多花种被融合在一起，于他手中绽放出一朵白莲，层层叠叠的花瓣打开的刹那，仿佛拨动一根无形的琴弦。

街上人群的动作都突然一顿，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暂停，耳边响起缥缈的钟鼓之声，又好似琴箫和鸣。

如闻仙乐，耳目暂明。

玄鸢看到巫离歌在那刹那变得无喜无悲，神圣如天上神祇。

他仍是他，他也不是他。

“回神了。”

玄鸢将意识归拢，感觉到巫离歌身上强烈的法则波动。

人群恢复如初，仿佛遗忘了那一瞬发生的事。

他仍旧是那般模样，也仍旧有着情绪情感，唯有气息变得虚幻缥缈，却又带着温暖如回归最初，天地初开前。

【道钟已响，创生之法，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