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一地一寻,陈莫言每到一地,便一条街一条街地找,找到最后,她看一眼路边乞儿或是别人手中怀抱的孩子,便知道那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始时看到别人家手抱小儿,共享天伦,陈莫言也会心如刀绞,久了……便习惯了。这寻子漫漫长路,于陈莫言来说,就是现实逼迫其漩于无望之中,又使其挣扎在这无望中生存,在这无望中捕捉……她知道她不能死,冥冥中还有人一直等着她。
……
在岐山一年有余,时有隐约听闻有人抓小孩的恐怖轶事,碰巧,一日得到了点线索。
这夜,抱山入梦归来,告知她确有神秘人物在秘捕孩童之事,令人生疑。
“师父入梦何人?”
“应是一六岁男童。梦中过于恐惧,不是十分清晰。夜里被抓,于暗室里质询,只问姓名和生辰,问完……”陈莫言吓傻了,“问完如何?伤了他?还是做了什么?”
抱山看了她一眼,想也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没有,问完便放了。只是……那其中一人露相于他,有些凶狠罢了……”
“露相之人呢?”
“不清楚。只是孩子看到那人手持横刀,以为要加害于他,先吓哭了……那人问他,可叫魏婴,他也未能答出……唉,孩子八字浅,受到如此惊吓,怕是魂也难收……”抱山散人惋惜那孩子,全然没发觉陈莫言已经不对劲了。
这是岐山温氏地界,怎会有人使横刀?问姓名?问生辰八字?魏婴?! ……
陈莫言忽然脑中一团乱,一切已知,都指向一个人……聂明玦!
横刀为配,知晓魏婴姓名和八字……魏婴在清河聂氏出生,仅聂家知情。我与长泽隐世,无人来往,旁人绝不可能知道魏婴名字,更不可能知他生辰。……他就是作恶要加害于我们的人吗?
陈莫言脑子都快炸了。不可能的……不可能吧?……他是这种人?……我们都被他骗了!……
抱山散人见陈莫言始是沉思不语,又忽然恐慌激动起来,怕她在客栈生出异事,立即施法帮她稳定心神。陈莫言一时难以自已,又昏了过去。她梦见,聂明玦手握横刀,直指魏婴,她大喊制止,也止不住……待她醒来,已是傍晚。
……
“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没有,只是得出了一个答案。”
“你认为那歹人是清河聂氏,对吗?”
陈莫言略感惊讶:“师父怎知?”
抱山散人: “我看未必如你所想。其一,横刀为配,山洞之战,未见横刀。其二,练刀之人与修剑之人身形亦是不同,洞中死士皆为长期习剑之人。其三,长泽死于冷箭。据我所知,清河聂氏亦不善用箭。其四,这要问你,对方深谙我门中心法,清河聂氏可有人知晓?”
陈莫言答: “无人知晓。纵是在清河聂氏寄居数久,几乎未动过武,心法仅用过一次,也规避他人了。长泽倒是教过聂氏子弟习箭,好像也没什么所成……”
师父所言在理,但又似是哪里不对?
明白过来了,陈莫言问道:“……师父,是如何得知山洞情景的?”
“能入他人梦,亦能入你的。”抱山散人不知在陈莫言的梦中已见她死去活来过多少次,怎会记得不清楚,随即她又面露尴尬,说:“且……不是入了你的梦,你甚至都没告诉过我魏婴的相貌……”
陈莫言汗然:“是莫言糊涂了。师父所言极是。”
“可见你心内杂念甚多,容易遮眼。”二人分析交谈至此,抱山散人也淡定了许多。
“那他为何要抓捕魏婴?”
抱山思虑些许,道:“如若他不是加害于你之人……亦有可能是得知你二人死讯,想要找到魏婴。既知晓你二人皆已身死,是想代你二人将他抚养长大也未可知。”
自师父抽丝剥茧分析起,陈莫言内心深处已经隐隐觉得聂明玦是在帮她,但是由师父明明白白讲出来,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聂明玦深深记得她告别时的嘱咐,一直在帮她找寻魏婴,又避了他人耳目……那么……也就是说,即使恶人害了她和魏长泽,极有可能还不知魏婴身份几何,所以他仍属安全,尚在人世!虽然不知其人在何处,起码又找到了一线生机。
不仅是师父,还有聂明玦……魏婴、长泽……这半生,不,前世,陈莫言自知亏欠了太多人,任她几世也还不完。
……遍寻岐山,依旧没有。
既有一线生机,更不可不寻,陈莫言每日告诫自己,只要一息尚存,便不负不悔。岐山,清河,云梦,天下之大,哪怕追寻万里,哪怕追寻一辈子。
……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又是快五年,魏婴,都快十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