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戌时过后，晚宴终于开席，一群人登上阁楼，围坐在长桌旁，其乐融融，不过只吃饭到底不够热闹，顾晗光于是提议行酒令。

　　招摇那边马上大叫道：“怎么又要行酒令？老子不会，划拳赌酒还差不多，谁跟我赌？”

　　路十七兴奋地嚷道：“门主，我来我来！我最会划拳啦！”

　　其他人也有些跃跃欲试，厉尘澜却幽幽地来了一句：“不赌……”

　　众人想到他那差到极点的运气，登时笑作一团，路招摇一边笑着，一边摸着他的头道：“墨青，你身体还没好，就不要喝酒了，还是多吃点东西，看我的本事吧！”

　　厉尘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之后果真一直乖乖地在吃饭。

　　之后的席间，路招摇毫不费力地喝倒了琴芷嫣，几个回合后又放倒了路十七，司马容、柳沧岭等人也都有了几分醉意，路招摇却没什么感觉，硬是拉着沈千锦要再喝一轮。

　　阁楼四面轩窗大开，夏夜里凉风习习，蝉鸣阵阵，众人酒后燥热，吹着风均感舒爽，厉尘澜却手脚冰凉，甚至有些发抖，于是想喝点酒暖暖身体，不料刚端起酒杯，心口却传来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一瞬间，他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好不容易喘过气，喉咙里却涌上了一股腥甜，他连忙捂住嘴，急促地咳了几声，而后放下手，不着痕迹地背到了身后，这一幕，却被坐在对面的顾晗光尽收眼底。

　　路招摇正喝得高兴，略微有些醉意，听见厉尘澜的咳嗽声，登时清醒过来，转头问道：“怎么了墨青，是不是不舒服？”

　　厉尘澜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刚才呛到了。”路招摇便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酒过三巡，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眼见夜色沉沉，众人打算各自散了，回去休息，路招摇想带厉尘澜去戏月峰上住，那里风景好又清静，适宜休养，而且四周无人，这样等他身体好了，他们就可以夜夜荒唐，不用担心被不识趣的人打扰了。

　　正要动身，顾晗光却叫住了厉尘澜道：“你先别走，几年不见了，留下说说话吧。”又向路招摇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我想与他叙叙旧，一会儿就着人送他回去。”

　　司马容也不急着走，接口道：“正好我与尘澜许久未见，也有些话想跟他说，招摇，你就先回去吧。”

　　路招摇觉得这几个人有些神神秘秘的，不过男人之间的事，她也不想过问，于是向厉尘澜道：“那我先走啦，墨青，你要早点回来。”说着荡漾地一笑，厉尘澜点了点头。

　　路招摇走后，顾晗光一把拉过厉尘澜的右手，发现掌心果然有血迹，于是没好气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先前我碍于她在场，帮你隐瞒，现在只有咱们三个在这儿，你可以说了吧！”

　　司马容也很忧虑，于是劝慰道：“尘澜，其实席上我也看见了，你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担心，我理解你不想让招摇知道，但你有什么难处，可以与我们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厉尘澜沉默了许久，终于敞开胸口的衣物，露出了那道约一寸长的赤色闪电形印记，神色复杂地说：“这是六合天一剑的剑灵对我种下的诅咒，他会以天剑之力，摧毁我的形神。”后面那句他却没有说出口——不出三月，灰飞烟灭。

　　顾晗光和司马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想不到，他竟为了招摇……

　　司马容垂下了头，他没有任何办法，剑灵诅咒，他听都没有听说过，又如何能破解？

　　顾晗光也无言以对，江湖上的人都叫他“阎王愁”，只因他与阎王抢人时从来没输过，可是这次，他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身为医者，他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他只能一次次看着他，滑向宿命的深渊。

　　厉尘澜却很平静，“阿容，晗光，你们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我能回到招摇身边，已是最大的幸事，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我不能浪费与她在一起的时间。”

　　想到路招摇，他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连走路的步伐都觉轻快，顾晗光叫住了他，并递给了他一个小药瓶，道：“以后，实在难受了就吃一粒，或许有用。”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回了内院，又派遣了几个药僮分别送司马容和厉尘澜回去。

　　临别前，司马容对厉尘澜说：“尘澜，事情不到最后，未必没有转机，我回去认真想想办法，你也不要灰心。”

　　厉尘澜笑着点了点头道：“谢谢你，阿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