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情毒（六）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个弃母杀妻、 对主不忠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世人眼中的大将军，孙武胜你不在军功，而在德行啊!”虽然残忍，我却不得不重重补刀， “你死之后，各国大王、历代国君都会恨不得将你尘封在史书的夹缝里，绝不会让自己的将军学你这般心狠手辣、朝三暮四，而你呕心沥血的兵法，那本足以与《孙子兵法〉比肩的奇书，也终究只是一本……”

他终于崩溃，也不知为何，我忽然心中一亮，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你还是不懂吗?世间最毒不过贪嗔痴，皆因欲望生，皆因执着起。”

吴起有些恍惚，忽然仰天大笑，“做人太难， 成为超越孙武的大将军，这个执念毁了我的一生， 让我狠毒至斯，如今想来竟都是一场空梦!”

他忽然向天发起誓来“我这一生， 至死方悟，一念之差，万死莫赎一若有来生， 我愿再不为人，做一剧毒蜈蚣，生于草野，被天地万物嫌弃，直至彻底悔悟，方作罢休。”

誓愿毕，窗外千万支利箭射进屋里，他终被万箭穿心而死，不得善终。

我被他的誓愿惊呆，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元神化作一只多手多脚的蜈蚣，缓缓爬走，他似乎有些迷糊，忘了自己的来历，缓缓爬入山中。

我追随过去，时光-时间有些模糊， 似乎过了很多年，又似乎弹指间。山中一少年在竹舍里著书，它蹭过去，化成多手多脚的半人半虫的怪物，少年温厚的手摊开书面，第柴刻着几个清隽的文字: 神农本草经。

它似乎很高兴，又是死缠烂打又是威胁恐吓地命少年将自己加在了(神农本草经》的最后一卷上。

我如五雷轰顶，记忆豁然翻涌出来，我看清了著书少年的脸，那分明是玄黄的模样，我听到玄黄问他:“小蜈蚣，你叫什么?”

他偏着头，恍惚回应:“吴、 吴——阿 无。

我猛地清醒过来，玄黄正在大殿上和一仙翁对弈，转头看我，“记起来 了?”

吴起，我便是吴起，执着于成为超越孙武的大将军的欲望，迷了心智，弃母、杀妻、背主，为天下所弃，临死前发誓如不彻底悔悟，便永世为剧毒蜈蚣，尝尽恶毒之苦。

“世上万物，皆无绝对好坏，现如今你已彻悟，当正式归列仙班。”说罢命人撞钟，昭告天下，“药仙蜈蚣，善以毒攻毒，专治天下妖邪，能克世间剧毒。

“何为孤独？”“三千红尘却了情。”“可否具体？”“他家公子难有情。”“可否再具体？”“青灯古佛断痴情。”“仍是不解”“皆因你”

所有悲欢离合，最后都不过付与说书人。

是否，你依然如斯温柔，一阙瘦词，酝满了情深依旧;是否，你依然青衫明眸，一把折扇，挥不尽盛世风流。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落絮无声春坠泪，行云有影月含羞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