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天在慢慢转凉，直到冬天如约而至。

　　某个静谧的黑夜过后，不知谁推开窗门惊奇得睁大眼睛，世界银装素裹焕然一新。

　　墨兰卿怕冷，所以对雪没有多喜爱，只坐在窗前拥着炉火无聊的望着窗外纷纷洒洒。

　　倒是采薇对雪爱得痴狂，这会儿在院子里同几个年岁不大的宫女堆着雪人儿。殿外时时传来嬉笑打闹声，算是给这萧瑟的冬日增添了些喜色。

　　“玉愫，把笔墨拿过来吧，我练练字。”前几日去华姐姐那里玩，瑜儿的字写得越发好看了，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平平无奇。可不能被小孩子给比下去了。

　　洁白的纸上被潇洒的染上几笔墨色，赫然组成几个大字，横撇竖捺间彰显大气流畅之感。

　　墨兰卿盯自己写的字，脑中却浮现出幼时写字时的场景。也是初学，看着皇兄与义哥哥执笔练字，心生向往，拿起笔来却是半个字也不会，皇兄只在一旁笑。气恼之际手却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比自己高一个头义哥哥就站在身后手把手的教她写字。

　　幼时不觉期中乐，现下再回忆又不禁扬起嘴角，遂抬笔又写了几个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公主，太子妃说找你有事儿”

　　正写着思洛突然进来，墨兰卿连忙捂住自己写的字：“咳咳，我这就去。”说完把纸叠好再藏好，这才带着思洛去东宫。

　　此时千肃离正立于门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翻飞的雪花，眼中的悲伤落寞似有似无。

　　冬天对于他来说总是有些难忘的，看着飘飘洒洒的雪花，美则美矣，却令观者生寒发颤，一副害怕的狼狈样。

　　“公子，碳火添好了。”沁泞过来，轻声道，她跟随他五年，知道他最畏寒。

　　听到声音，千肃离如梦初醒，敛了敛神色，隧转身进屋，屋里被碳火照得暖烘烘的，与外边的寒冷截然相反。

　　“把碳火熄了，以后也不必再燃了。”闭眼沉沦了片刻温暖，再睁眼以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声音不大却有不容抗拒的威严。

　　沁泞虽疑惑却没多问，只是照做。

　　屋里慢慢的凉起来，千肃离闭眼静坐，沁泞站在一边无声无息，屋中静得如同没有活物一般。

　　“知道为什么吗？”过了许久，屋中响起千肃离的声音，与屋里的空气一样冰凉。

　　“沁泞愚钝。”沁泞是真的琢磨不透，往年下雪公子都要在住处燃起好多碳火，今日不知怎的。

　　“因为喜欢，也因为讨厌。”

　　千肃离静坐于屋中，只觉心底都渗出凉意，他强力克制自己不颤抖。

　　他喜欢碳火的温度，居于其中会令自己心安，他讨厌寒冷，与之相伴让他生畏。心安久了就会忘记令人生惧的寒冷，而他不能忘，之前不明白现在却不得不明白。

　　又是一片寂静。

　　“师傅！师傅在吗？”墨兰卿一路跑着来到千肃离的院子，远远的就能听到清亮的声音。

　　千肃离闻声，才刚起身就看见一个白绒绒圆滚滚的人儿挤进了屋里。

　　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那人儿取下戴着的披风帽子，墨兰卿的笑脸活妥妥出现在眼前。

　　“师傅的屋子怎么这么冷，也不生个碳火。”冲进屋里却没有感觉到理想中的温暖，墨兰卿失望的蹙眉抱怨。

　　“公主。”沁泞拱手拜礼。

　　墨兰卿一进屋，仿佛整个屋子都热闹起来了。

　　　“玉愫，快去给师傅生个炭盆来，他伤还没好，可别再冻坏了。”墨兰卿一边示意不用多礼，一边吩咐着。

　　“且慢！公主，落隐不喜碳火，刚刚才让沁泞灭了。”

　　“可是你不冷吗？”墨兰卿疑惑，然后自然的拉起千肃离的手，温热触及冰凉，温暖更显温暖，冰凉更显冰凉，两人皆是一惊。

　　千肃离显然没有料到墨兰卿会拉他的手，墨兰卿也没料到他的手会那样凉。

　　“落隐不冷，公主有事。”千肃离连忙抽回手，直接了当道。

　　本想将手中的暖炉放在他手上，却不想他竟然如此抗拒，墨兰卿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可是自己对父皇，对皇兄义哥哥华姐姐都是这样，他们也没有生气啊。

　　“师傅生气了？”墨兰卿有些委屈巴巴，她以为这么多天相处，师傅会同自己亲近些，却不想他总是这么冷冰冰的。

　　“没有，落隐只是生性不喜与人接触，还望公主莫要自责。”

　　“哦，这样啊。”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道：“对了，师傅，明日我要同皇兄他们去临安玩儿，你去吗？”

　　“……”千肃离沉默。

　　等了半晌没等到回话，墨兰卿心下明了，遂轻声道：“既然师傅不想去，卿儿也不勉强，就先走了，这个给你。”说着将暖炉丢给他：“师傅再见。”

　　说完就要转身走，却在走到门口处听到身后传来辨不处情绪的声音：“既然公主这么远来相邀，落隐自然不能辜负了公主美意。”

　　“师傅是要去？”

　　“谢公主相邀，明日何时动身？”

　　墨兰卿欢喜，忙又跑过去道：“明日早膳后，我来接你，师傅只需带上七天左右的衣物即可，哦，对了，一定要带上琴。沁泞要去吗？”

　　“谢公主。”沁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千肃离，遂拱手答谢。

　　“不用不用，多些人也好玩儿。”感觉师傅的屋里太冷，实在不想多呆，便抬手将帽子又戴上：“师傅，那卿儿就先走来。”

　　“公主再见。”

　　又是圆滚滚的一个小白人儿带着两个宫人小跑着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只留下一行行杂乱的脚印。

　　墨兰卿走后，屋中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热闹不存在一般，空气中却有温热之感。

　　千肃离感受着手中的碧色暖炉传来的温热，有些愣神。那温热之感仿佛能顺着血液遍布全身，自己也不再感觉到冷。

　　“公子，墨骐君为何要去临安？”沁泞有些不安，因为云山离临安不远，最近他们有频频作乱，她怕朝中有所察觉，顺藤摸瓜。

　　“不必慌乱，若真与我们有关就不会带着公主一起去了。”千肃离把玩着手中的暖炉，漫不经心的答道。

　　沁泞心中疑惑，不知公子去临安做什么，却又不好直接开口问。最后来到桌前替他斟茶，似有意又似无意将茶水漫出茶杯。

　　“沁泞该死。”忙用毛巾擦拭。

　　千肃离看着她故作慌乱的样子，冰凉的眸色微变，浅笑道：“沁泞，你何时也这么毛手毛脚了？”

　　听到声音，沁泞暗道不妙，抬头看到千肃离的神色，瞬间惊恐，欲跪下请罪，才刚跪下却被一只温热的手下捏住下颚，虽然没有用力，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随时可能窒息。

　　她被迫与他对视，能清晰的辨别出他眼中的杀气，遂艰难道：“公子，沁泞知……知错，公子赎罪！”

　　“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自作聪明之人，在我这儿玩心眼，玩得过吗？”他声音平静，却更让沁泞生寒。

　　“沁泞不敢。”

　　“不敢？”他浅笑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最好真的不敢，记住，什么事可以告诉千缘婼什么事不可以，你自己最后掂量清楚。”

　　沁泞感觉耳边温热的吐气，却觉得那是比冰雪还要可怕的温度，令她不自觉颤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