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墨夜,街上渐渐热闹起来。(致敬〔犯罪心理〕)
夜客是最喜欢这个点出门,本来空荡阴沉的菜市场竟然涌入了许多路者。
一条黑色的鲤鱼在红线的网中挣扎,却被一把甩在案台上,被人用刀大力打了两下头,奄奄大口呼吸空气,妄求最后的希望,一斩即下,鼓着膀子的鳃瞬间阉了下去,双眼泛白。
“喏,随便整整就行。”男人递过去四十块钱,挤了挤脸上的皱纹。
人都70来岁了,要时不时整条鱼回家,家里留着还没上学的俩闺女,年轻人打工在外也常年不回。男人盘起袖子,驮着个背,夺黑色的塑料袋。
黑色塑料袋提手上还残留着鱼的血,应该是老板在处理鱼鳞时不小心站上的,但依然让人感到恶心。男人甩了甩手上的血,想着下次不来这里买了,服务态度表多差。
“就在这儿吧,”于世停下,指着街边的一个烤店,“‘烤香鱼肉’,行吧?别告诉我你对鱼过敏什么的。”
言程正想开口就被堵了回去。
“这儿老板好,认识。”
找了一个靠着路边的座位,招呼了下小二,那服务员似乎跟于世很熟,笑着聊几句,然后进去叫菜。
于世洋洋得意:“放心,记我账上。”
头上掉下什么水。
“艹。”
黑色塑料袋里的鱼片散发着腥味,男人抬头看了看天,头上没施工也没下雨,咒骂一声以为是鸟屎,手一抹,番茄汁似的。
“这啥啊这……”男人纳闷着这什么事,凑上去闻了闻,心底一惊,又抬头看上去——高楼。
阴云就在头顶,不知伴着哪阵风飘来的,仅剩的阳光遮了大半,街道雾蒙蒙的,空气打转,连着湿气。
言程本来盯着烤鱼,眼前一昏,像是感觉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
“咋了?”于世也偏头望去。
言程不答,转身一步一步走先对面一个提着黑色塑料袋的人。
那人抬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于世也跟着抬起头,却看到那边楼顶边缘站着个小小的人影。
于世心头一紧。
那个人站围栏外面!言程去那边干什么?难道他真的知道不可能的事,是不是感觉异常才过去的,不能细想,那边不能过去!现在于世只想把言程抓回位子上给他好好吃鱼!
“言程!”于世慌了,直接摔开椅子冲上去。
男人什么也没看到,低头便见言程。
于世一把拉过言程,言程一倒,于世下意识挡在两人中间。“哎——”言程睁大了眼,于世连带着怀里的人往旁边退了一步。
只听一声重物落地,言程感觉有什么热腾的液体撒上脸,愣神间什么也没注意。再和于世搀扶着站起来,已经是背对着刚刚那个男人。
“别回头……”于世赶忙钳住他的两只手,但言程已经抹了把脸,一看,红色。
就在面前。“啊!死人了!”尖声尖气的女生被眼前恐怖场景吓得上串下跳,恨不得扯掉自己的乌发,连着头皮,瘫坐在地。
于世感觉自己在颤抖,但看着言程的不明所以的眼,又强行冷静下来,深呼吸,道:“不要看后面。”
言程暗暗用手搓了搓手上滑腻腻的血,眼底升起一抹色彩,微笑道:“好。”
不正常,简直太不正常了。于世错过言程的头发望去,那里血肉模糊……
于世赶忙回过视线,言程还是那样浅笑着看着他。
强行咽了咽口水,一拉一扯的好不容易回到了摊上,言程好几次想回头看看都被于世挡住视线。
“吃鱼。”相对于于世的惊吓还是莫大,毕竟刚刚让眼前的人死里逃生。
像是没有感觉道那种阴郁的气氛,言程很自然的拿着一串烤鱼,还很认真的挑着里面的刺。
于世忍不住还往那边看,那边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不清楚那个男人死没死,也看不见跳下来的人怎么样。
“喂。”言程的鱼刺还没挑完,用着长长的竹签戳了戳面前的死人脸。
于世立刻转过头。
“心情……”言程指指他面前的鱼,然后又用竹签戳在于世的嘴角上,“别暴露在脸上。”
要是感到不舒服,就请不要看,看了也请不要表现出来,表情控制不住也麻烦不要让我看到,我看到是会感到困扰的。
嘴角被竹签勾起,做出了一个很别扭的笑容:“……额,没忍住。”
“当面死人,正常。”言程在旁桌又拿了罐孜然,一个劲的在烤鱼上洒。
于世深吸一口气:“啊啊啊啊,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要吓死了!你干嘛抽风走过去啊?啊!?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早死了,你连鱼都吃不到,还会浪费我的钱,你有没有考虑过后果啊!”
言程想说“你不是有钱吗”,或者说“不是你要我吃的吗”,亦或者“我这不是没死吗”,再比如……
开口却是:“多谢。”
“唉……”于世叹气,最迟明天,我俩又可以见到亲切慈祥的泊闻叔叔和叶警官了。
“给你。”
言程接过纸,擦手擦得很慢。
“发泄了果然舒服。”这些巧的不能再巧了,于世又瞟了一眼那边闻讯而来的警察,随即竟有心观察起言程来。眼珠会在光照下显出几丝红色,头发有些偏棕,头埋着很认真的擦着手,手没有脸白,也没有多少肉。突然言程停下动作抬头,于世自己也不明白的快速看向自己的手。
“我手有毛病吗?”
“不……你怎么……”于世心虚。
“因为你在看你自己的手。”言程点明。
过了一会,又道:“你还盯着我看了一分半。”
“还有,”言程一口气说完,“要是想好好吃鱼,请先忘掉刚才的事,包括所有、全部画面。”
沉默。
于世突然觉得,言程肯定知道什么事。这个人一定能解答他一直以来的疑惑,这种镇定下,于世感觉和自己对话的不是个认识三四天的人,而是挚友,是亲人。
想抱怨一下心底的不甘,想要把全部说给他听。
对米西都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这是种依赖、信任的表现。
“我可以……”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顺其自然的继续:“了解一下你的事吗?”
言程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稍稍停了下动作,又继续吃起鱼来。
沉默。
无视,还是拒绝?所以说一直以来只有我自己觉得我们关系还行吗?
还是沉默。
于世突然间,感觉好失落。
比暴打一顿,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还要难受。